《天作之合》【回忆录三:他在神右侧】

星际AU/ABO

曦澄:政治联姻梗 & 忘羡:婚姻危机梗 
CP: 联盟少将!蓝涣/外交部长!江澄     幽灵特工!蓝湛/集团总裁!魏无羡

梗概:作为星际联盟外交部长的江澄现在面对一个艰难的人生抉择:要么放弃奋斗已久的神堡议会议员职位,要么以联姻为代价成为历史上第一个omega议员。而银河系中著名的军火制造商——云梦集团的总裁魏无羡先生,则正在被婚姻危机所困扰。

这篇写给蓝涣,有他的强大与信念,有他的痛苦与迷茫。


回忆录三:他在神右侧

“疼痛等级1到10,现在是几?”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臂上被异能撕裂的创口从手腕攀附而上,仿若凶兽咧开的口齿,要一口将蓝涣幼白如藕段一般的臂膀吞吃殆尽一般。他坐在医疗舱的治疗台上,稚嫩脸庞上已是煞白一片,仿佛全身血液都从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淌走了似的。额头密布细密汗珠,眉心紧紧拧着,眸光一动不动地钉在仪器屏幕跳动的字符上,全身僵直如同如雕塑,似乎连转动下目光都能牵扯出无尽的痛楚一般。

 

“蓝涣,告诉我你现在的疼痛等级。”男人的声音又重复了一次,但并无不耐烦,礼貌得好似餐厅的VI在询问你是要套餐A还是套餐B一般。

 

“6。”蓝涣窄小的身体颤了颤,出口是与稚子清脆童音截然不同的喑哑,像在用砂纸与血肉摩擦。

 

“很好,”男人身着星际联盟的科学家制服,黑底色与金色镶边,胸前的名牌用通用语印着“蓝浦深——基因工程部总管”。和一般学者常带的儒雅与书卷气不同,他身上有军人一般的雷厉风行。眼角是刀刻般的皱纹,落满了岁月的痕迹,深褐色的眼睛如深埋地底的矿石,透着捉摸不透的光。他手上握着一只电容笔,在蓝涣回答后飞速在终端上记录下一笔,接着问:“有用医疗胶吗?”

 

“因为父亲说使用医疗胶会产生依赖反应,减弱自愈因子的生长,”蓝涣的每一个字都颤抖不止,好似在悬崖上颤颤巍巍,“所以没有。”

 

“依照以往的记录来看,应该明天早晨就会完全愈合了,”蓝浦深迅速在终端上翻动了下,字句平静而淡漠,他抬眼看蓝涣时皱了皱眉:“你知道我不是你生理上的父亲,虽然你和蓝湛都是由我的DNA创造出来的,但孕育你的不是某个女人的子宫,而是这里的培养皿。所以,别再用那个称呼了。”

 

“我明白了,父——蓝先生。”蓝涣低下头,小声道。

 

“你不是我的孩子,你是星联的孩子,”男人一字一句,语气中突兀暗涌起狂热的激昂,一反之前的平淡,他眼眸中带着怜爱,伸手抚了抚蓝涣的头:“作为我一生最成功的作品,你的诞生就是为了守护舰队和人类和平,我希望你牢记这一点。”

 

医疗舱的门突然开启,一个已是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如一阵旋风一般冲了进来,步伐是完全与其年龄不符的稳健。她身上是星联船员制服,特殊的白色花纹证明了她随行船医的身份。她飞扑到了蓝涣床前,目光触及那道狰狞伤口时全身一颤,急急朝着蓝涣道:“怎么弄的?你又跟小队出外勤任务了吗?你前天任务回来的时候左腿才中了一枪,这都还没好利索,怎么又去了?就算身体素质易于常人也不能这样不要命啊?!”

 

“在奥拓星球上的人类殖民地遭到太空海盗地劫掠,我……跟威尔逊士官长的小队一起去了,”蓝涣因为老妇人恼怒的语气怔了一怔,垂下头低声道,“这是被一个突锐异能者的奇点撕裂的。”

 

老妇人眼中变幻过复杂的神色,她泛着柔光的蓝色眸子将情绪定格在了怜惜上,终是不忍心再向这个乖觉的小男孩发火,在转向蓝浦深时却又是怒火四溢:“蓝先生,我尊重你作为科学家的身份,但是蓝涣他只有11岁!你让一个11岁的孩子上战场,去面对那些杀人不见血的宇宙残渣,太疯狂了吧!?”

 

“戴维斯医务官,”蓝浦深的情绪丝毫没有受到戴维斯的影响,依然是那种充满理性且不可质疑的语气:“蓝涣的整个生理和心理状态都经过精心调整,包括强悍过人的身体素质、于普通人10倍的自愈能力以及超乎常人的免疫系统。现在的他所能造成的伤害——”蓝浦深在终端上翻动了下,将数字准确无误的报了出来:“1896N,远超过大部分役士兵,这个数值在我对他进行植入器手术后还会大幅增长。”

 

蓝浦深抬起头,语气平静:“您真的要执意说他是一个孩子吗?一个孩子可不能同时撂倒三位N4的士兵。”

 

戴维斯胸脯剧烈起伏不止,却最终说不出反驳的话,看了眼男孩紧蹙的眉头,又不甘道:“那至少应该用医疗胶处理伤口,麻醉之后也能够减少疼痛。”

 

“以他的自愈能力,这样的伤口明天就基本完全愈合,而使用医疗胶会增加依赖性。”蓝浦深以一个科学家就事论事的理性口吻,说得让人无法反驳,他顿了下,转过头对蓝涣严肃道:“还是说你没有办法忍受这个程度的疼痛?”

 

“那样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痛?你这样对待我的病人——”戴维斯的话咄咄逼人,银发女医生显然对蓝浦深这幅科学狂人的模样极为不满。

 

“谢谢您的关心,戴维斯医务官,”蓝涣抬起头,勾起嘴角浅浅地笑了,此刻他的脸上已看不见丝毫因疼痛而来的狼狈,明亮的眼眸眨了眨:“其实并不痛,我不需要医疗胶。”

 

蓝浦深眸子在戴维斯身上停留片刻,眼神意味颇深,似乎在说——这件事与你无关,连当事人都毫无怨言。他手上的终端闪了闪,他低头翻阅过讯息,抬头时道了声“抱歉”后便匆匆朝医疗舱大门而去。

 

就在他即将离去之时,却又突兀在门前停住脚步,回过头看向银发女医生,声音里是涌动地着骄傲与狂热,出口笃定无疑:“戴维斯医务官,蓝涣能承受的压力与所拥有的能力远超我们这些普通人,他是未来悬在敌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所以收起你的怜悯与泛滥的爱心。”

 

蓝浦深没有等戴维斯的回答就离开了医疗舱,女医生怔住了,半响后才转过身扶着蓝涣让他平躺下来,指尖顺过他柔顺的黑发,语气里心疼而怜惜:“孩子,你真的没关系吗?真的不痛吗?”

 

“我真的不痛,”蓝涣侧过头对戴维斯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然后细声喃喃道:“它会愈合,它总会愈合的。”

 

银发女医生终究没说出话,只是又摸了摸他的头,在他耳边轻声道了句“好好休息”然后向门走去,就在准备将灯光调为休眠模式时,背后传来了男孩的声音——

 

“可以把灯留下吗?”他说得很轻,唯有此时露出了一丝属于孩童的怯懦,“我有些怕黑。”

 

蓝涣摘掉了头盔,步伐匆匆,战斗后异能过度使用的疲惫与热量匮乏在叫嚣不止,右腿上被叛军粒子步枪击中后的火辣灼烧不止,他却无暇顾及。此时凡尔登号上每一个人都仿若都被上了过紧的发条,温卯上将叛乱的消息已像瘟疫一般传遍了舰船的每一处,被斩去主心骨的船员如今以一种毫无章法的紊乱节奏运作着。这艘上月底才完工的新型巡洋舰凡尔登号,刚刚失去了原定的舰长迈克·米切尔上校。温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反叛使大部分留驻地球基地的军官都没能逃过一劫,而迈克·米切尔上校正是其中一位。

 

“蓝上校,请您立刻到战斗情报中心,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通讯官从背后赶上了他,那是一个体型较小的栗发女人,她看起来疲惫不堪,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追到蓝涣身边时险些撞在他身上,晃了晃才站定,声音里裹着明显的倦意。

 

“好的,”蓝涣答道,转过眼去看了有些神情恍惚的通讯官,柔声关切道:“你还好吗?”

 

他们已经穿过了舰船的休闲区,此刻的吧台与餐桌空荡荡,显然在这个时候无人有心思来这里消遣。一直响个不停的终端终于无法再被无视,他抱歉地朝通讯官笑了笑,然后开始迅速浏览邮件和讯息,大堆的事务纷纭杂沓而来,就在他都快要忘记自己的问题时,身边的通讯官突然开口了。

 

“我的父母都在神堡,”栗发女人咬着下唇,声音里尽是惶恐,她看向蓝涣的眼神就仿佛是溺水者望见一块浮木,“上校,我们会去神堡救援吗?”

 

“你应该能猜到战斗情报中心的会议就是为了制定之后计划,”蓝涣放下了终端,字句轻缓,语气藏着一丝无奈:“我现在无法保证什么。”

 

女人瘦削的肩膀剧烈抖了抖,双手捂住了脸庞,绝望的人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哪怕是诓骗借口,这样的不确定只会让他们对灾祸的臆想愈发旺盛。蓝涣不知当用何种安慰口吻,只好将目光收回,在沉默的几分钟前行后,他停下了脚步,位于飞船舰首的战斗情报中心就在眼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入。巨大的星云图悬浮于长桌中央,四周围坐的舰队军官在他进入的那一刻停止了议论纷纷,情绪各异的目光朝他而来,他面色如常快步到长桌桌首,军官们立即站起身,声音整齐道:“舰长。”

 

唯独在长桌末的一位中年男人慢吞吞地站起身,在所有人都行礼完毕后才不急不缓地补了一句“舰长”。那里灯光并不明亮,阴影将他肌肉虬结的高大身躯隐去一半,灰白短粗的胡髭几乎遮盖了下半张脸,五官被掩在杂草丛生的脸庞上,唯有一双蓝眼睛锐利似箭。

 

“威尔逊中士,”蓝涣嘴角噙着微笑,语气不重不轻,“有什么事吗?”

 

“所以你就是凡尔登号的新舰长?”威尔逊的鼻子里发出了两声哼哼,眼神很不屑,“蓝涣,若不是你叔父是上将,你怎么可能当上凡尔登号的舰长?”

 

“我不知道你基于那一点会质疑联盟的决定,”面对下级的冲撞,蓝涣脸色平静依旧,甚至连嘴角弧度都未下拉一寸,“如果N7军衔无法让你信服我的单兵战斗与统筹指挥能力,我也无能为力。”

 

威尔逊的脸色变了变,毕竟N7军衔在舰队中极有重量。但他自觉他的军龄摆在那里,也算这艘船上资历数一数二之人,于是不肯示弱:“你让我叫一个19岁的小毛孩舰长?”

 

整个CIC室内一片寂静,无论是威尔逊这位老资历的前辈,还是声名鹊起的年轻上校,在场的大部分人一位都不想得罪,于是保持缄默成了最好的选择。

 

“现在你愿不愿意叫我舰长并不重要,”蓝涣不轻不重地将头盔放在桌面,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所有人侧目,抬眼时敛了笑意,字句掷地有声:“神堡沦陷,大敌当前,你身为星联军官,未费心于施救计划,却屡屡质疑联盟决定。你每在这里同我纠缠一秒,就有无数战士在前线身亡,神堡百万居民的性命在你眼中是如草芥一般吗?”

 

此时威尔逊脸色已是极为难看,他有些徒劳地张了张嘴,却未能说出任何反驳之语。蓝涣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平静道:“作为从地球唯二逃出的舰船,我们是联盟最后的希望,凡尔登号现在需要有人能稳住上千船员的心中动荡,他们需要一个决断者,一个领导者。”

 

“威尔逊中士,如果你认为你能够胜任,我现在就可将舰长指挥权交给你,”蓝涣说得轻描淡写,嘴角甚至携上一丝笑意,是如春风化雨一般款款道来,可无人不能感到其中威慑,他那双星眸灼灼生辉,望向威尔逊时是夺人气魄:“问题是,你敢接吗?”

 

威尔逊此时脸色是一阵黑一阵白,盛传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年轻上校也并非他所想象的好脾气,相反是不动声色便以威压迫人。此时已有同级看他的眼神带了嘲讽,本想杀一杀小毛孩的威风,却没想自己却成了跳梁小丑,一时间也是尴尬不已,只得悻悻坐下,口中嘟囔了句:“你当我没说过这话。”

 

蓝涣见他坐下,也未在这节上紧追不放,只是淡淡笑了笑,迅速进入了会议议程。对于现在前往施救神堡,大部分人持反对意见,他们认为在温卯第四舰队的旋风袭击下,即便是前往也无力回天。更何况除了蓝启仁上将的舰船之外,就只有凡尔登号从温卯在地球的埋伏中逃出生天,此时更为稳妥的计划显然是向同盟的突锐帝国求救,与其舰队会和之后再做打算,而非立刻单枪匹马闯进神堡。

 

会议室内一众联盟军官皆是面露怯色,小声的谈论已从如何最快到达神堡变为如何该如何迅速前往突锐帝国主星寻求庇护。然而温卯叛乱之事是蓄谋已久,此时正值突锐帝国政权变更,其内部不同党派之间正斗得火热,连帝国内部都未平定,立刻派兵救援几乎不可能。

 

整个会议室中的每一个人都被千钧重的绝望压迫到无法呼吸,气氛压抑而凝重,粘稠到搅动不开。希望尽丧的无力感好似一株疯狂生长的藤蔓将房间紧紧绞住,以病毒般的蔓延速度层层环绕,将光与空气都尽数阻隔。

 

“各位,”蓝涣开口,声音如入水石块,瞬间激起层层涟漪,他打断了军官们的讨论,“温卯在完全掌控下神堡之后,必然会收缩护臂,到时即便是突锐盟军到来,我们也无法进入。而根据刚刚我接到的情报,目前他们已掌控了五卫区中的三个,C-SEC警卫队在控制塔布下的防线步步紧缩,预计在两天之内温卯就能完全夺取控制权。”

 

“即便我们能够进入神堡,仅仅一艘巡洋舰又如何与温卯的第四舰队抗衡?”一位褐发军官开口,他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绝望,“我们没有任何胜算。”

 

“这不是胜算多寡的问题,而是做与不做的选择。”蓝涣一字一句道,他环视会议室一周,语气郑重:“我并非是不知道希望渺茫,我也并非是不知道前路凶险,但那里有我们在星联旗下宣誓守护的人民,他们是舰队跨星河漫漫、远征光年之外的唯一原因,是我们职责所在,使命必达。”

 

“所以即便是死路,我们也必须要闯。因为他们除我们之外,已别无所依。”在蓝涣的声音里虽无法寻到希望的火焰,却有磐石一般坚不可摧的执着。

 

会议室内的气氛出现了一丝松动,就仿佛是初春将至时裂冰的河流,暗涌的生机开始冲刷凛冽的寒意。军官们面面相觑,似乎都在对方的眼中读到了从心底蔓延而起的战意,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曾站在飘扬的星联旗下,右手紧贴于心脏搏动地最热烈的地方,那样虔诚而庄严地宣誓将生命奉献给联盟,誓死捍卫人类和平与希望。

 

“舰长,但现在神堡的通行港已经被温卯封锁,我们又要如何进去?”说话的还是那位栗发的军官,他的指尖在面前的终端上翻动,“我们的前线情报员传回消息说整个神堡现在禁止出入,在通行港有重火力驻守,如果我们硬闯入必然会被神堡的防御机制所甄别,无差别攻击下我们是无法进入神堡内部的。”

 

“若果提前乘穿梭机潜入通行港内部,在控制台赋予凡尔登号通过的权限呢?”蓝涣几乎没有迟疑,迅速提出了解决方案。

 

“那里面向外界的进口只有一个,但内部通路无数,即便是短暂的获得了控制权,完成放行后必然会被温氏围攻并绞杀殆尽,”栗发军官声音有些颤抖,他语气沉重:“这支小队……有去无回。”

 

“我知道了,”蓝涣说得很平静,黑眸子并无波澜,“通知全舰船员我们将于两天后登陆神堡,做好一切必要准备。”

 

“可是舰长,关于那支小队的人员选择——”栗发军官显然还无法理解蓝涣的云淡风轻,这支小队的成功与否就是他们登陆神堡的关键,必然是要将舰船上的精锐士兵聚集编队,而这样的敢死队的人员选择就成了莫大的负担。

 

“不需要小队,”蓝涣语气平缓道,似乎是注意到了栗发军官极度紧绷的神经,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安慰性的浅笑:“我一个人就够了。”

 

“舰……舰长?”栗发军官的眼睛瞪得滚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乍的情绪传遍了整个会议室,如果是其他人说出这话,他们会狠狠地嘲笑那人一把,但从蓝涣口中说出,就带上了让人不得不相信的重量——他之前的传奇战绩在联盟中流传甚广,作为舰队中战力巅峰的异能者,无人敢质疑他的单兵战斗能力。

 

“我不希望有无谓的牺牲,”蓝涣缓缓道,他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色,但很快被消失不见,“正如你所说,战况激烈,这样的情况下我可能无力分心保护其他队友。”

 

“可是舰长,这样太危险了,万一您有什么三长两短——”

 

“和在场的各位一样,我随时准备好将生命献给舰队。”蓝涣谈论到自己的生命时,就仿佛在说一件毫不相关的事一般,甚至无法激起他任何的情绪波动。

 

“还有什么疑问吗?”蓝涣指节敲了敲桌面。

 

会议室内无人开口,谁也没有料到凡尔登号竟然真的选择前往神堡,如此自杀式的行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但军官们却无一丝提出异议的念头,这个年仅19岁的年轻上校身上那样强大而坚定的信念,将他们心中的懦弱与怯意尽数碾碎,竟也生出了背水一战的决绝。

 

蓝涣环视一周后,淡淡落下两个字:“散会。”

 

走出战斗情报中心时,那位身材娇小的通讯官还焦急地待在一旁,凌乱踱步的样子就仿佛一只离群的小兽,正被幽暗森林中的孤寂折磨到痛不欲生。在看到蓝涣出来的那一刻,那双圆圆的棕色眼睛望了过去,希冀中藏着一丝不安。

 

“去好好睡一觉吧,”蓝涣温和浅笑道,字句中带着暖阳的热度,由绝望席卷而来的寒被悄无声息地驱散:“我们这就去接他们回家。”

 

子弹同狂风骤雨一般朝身后的动能屏障呼啸而来,能量即将衰竭的红色警示灯闪烁不止,蓝涣扔掉了手中子弹耗尽的突击步枪,一个侧翻迅速躲闪进了右前方的掩体后,他后背靠上坚硬金属壁的那一刻,后方炸起了明亮的橘色火光——动能屏障被一发火箭筒轰得四分五裂散作糜粉,连残骸都不剩。

 

他凭着直觉向前方掷去一个奇点,很快就敏锐地在密集的子弹出膛声中听到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那个火箭兵被奇点引力所牵引而漂浮于半空中,四肢胡乱地挥舞着,显然已经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就在他要再补上一个异能扭曲之时,一声狙击枪出膛的长鸣,火箭兵的身体无力地垂了下去,已是了无生机。

 

“队长!”一个身着灰色护甲的士兵猫腰闪进了他所在的掩体里,透过头盔的透明面罩可看见一张比此时16岁蓝涣年长不少的面孔,青年的狙击枪架在了掩体上,偏过头对蓝涣说:“救援的穿梭机已经到了,但是我们必须穿过敌人的包围圈到达外面的平台。”

 

后腰的枪伤疼痛不止。蓝涣努力将注意力转回到狙击兵的身上,他声音有些沙哑:“我们还剩多少人?”

 

“一个浮游机兵偷袭了维克托,雷亚尔被火箭筒击中了,”狙击兵神色黯淡,握着枪柄的手紧了紧,“还有8人,队长。”

 

“好,我明白了。”蓝涣深吸了一口气,迅速甩出一个异能冲击波掀翻了背后准备偷袭的一名敌人,身体弹射而出,掠过偷袭者身边时绞断了他的脖颈,架起那人的尸体阻挡过子弹侵袭,最后伸出右手——晶蓝的能量场喷薄而出,瞬间将机枪后的敌人拉扯过来,脆弱脖颈被他攥在手中,一抛之那人身体重重地摔在他曲起的膝盖上,脊椎断裂的声音清脆可闻,就仿佛一块折碎的破木板一般被蓝涣扔在地上。

 

“现在怎么办,队长?”狙击兵在前方一波一波补充而来的敌人的强火力下,已是有些招架不住。

 

“通知所有队员集合,我们一分钟以后突破包围圈。”蓝涣沉声道。在刚刚一阵剧烈动作下,后腰的伤口被扯动出强烈的疼痛,他的指尖颤了颤,如之前的无数次战斗一样,压抑下感知的触觉,在心底告诉自己——它会愈合,它总会愈合的。

 

“队长……”狙击兵的声音里带了些迟疑,他轻声问:“您又要断后吗?”

 

“只有我去吸引他们的火力,你们才有可能通过大门到达外面的平台。”蓝涣迅速道,没有一丝犹豫。

 

“可是……可是……”狙击兵喃喃道,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有力的理由:“他们出动了巨神机甲,就算是您也不可能撑下去,我们还是留在这里与他们周旋,等待主舰的救援小队。”

 

“你跟着我有多久了?”蓝涣却是没直接回答,在抵御敌人攻击的空档抛出一个不太相关的问题。

 

“一年了,队长。”狙击兵回答得很利落。

 

“既然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应该足够了解我了。”蓝涣将身体靠在掩体背后,对狙击兵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他眨了眨眼,语气中似有若无藏着一丝狡黠:“这么多次任务,我从没有失败过。”

 

此时在从其他方位而来的队员已经聚集到了蓝涣身边,他没有任何拖沓,站起身手中的蓝光大作,一瞬面前撑起一个晶莹流光的屏障,将子弹都皆数抵挡在外,偏头是一声低喝到:“走!”

 

不出意外所有敌人在他异能的狂轰滥炸下无暇顾及其他朝平台而去的队员。强烈的透支感贯穿了他的整个身体,还有伤口的阵痛,他祈祷自己能够再多撑一些时间——至少等到所有人都撤离。

 

当巨神黑白相间的庞大机体矗立在他面前时,他听见了穿梭机升空的轰鸣,为队员安危悬着的心终是放下。面对眼前的杀戮武器,他性命存危,却无半分慌乱,甚至连心跳都未有一拍的加速,那巨大机体右臂黑洞洞的枪膛发出了启动的咆哮声,火焰就要从枪膛的缝隙中一跃而出。

 

迅速冷静分析,强撑起已经透支的身体,运转异能场萦绕周身,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在巨神火炮击出之前彻底用能量过载其系统——如果好运,他就能够活下来。

 

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蓝涣的大脑中清明一片,没有走马观花般地回顾前半生,没有浮现出某人的脸孔,没有痛彻心扉的遗憾,也没有胆裂魂飞的恐惧。

 

或许这就是他从未在死亡面前震颤慌乱的原因,对于这个世界——他只是机械麻木地执行他庇护者的任务,那是父亲赋予他的存在意义。无论是锥心刻骨的留恋,还是难舍难分的深情,他都没有。美好和痛苦都不过是感知的一道标度,是附带与他身上不必要的情绪干扰,唯一作用就是用以衡量他在面对他人时该用何种适宜的表情。

 

你是敌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父亲曾无数次如此说道。

 

绚烂而充盈的湛蓝能量淹没了巨神庞大机体,终是在它枪膛中的火舌就要舔舐上蓝涣脸庞之时被生生撕裂开来,巨大的能量爆炸以巨神为圆心展开,迸发出刺眼的光芒,许多的零件碎块四散开来,朝蓝涣急速袭来的金属部件被他面前的异能屏障挡下,而其他包围而来的敌人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疾驰的碎片似子弹一般嵌上了他们的身体,一瞬之间这室内已无站立之人。

 

蓝涣感知着身体四处接连起伏的疼痛与疲惫,走出设施时外面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举目是这个绿意盎然的星球所呈现的美好晨景,他的心口却空无一物。

 

劫后余生,却连喜悦都无。

 

真可悲啊,蓝涣。

 

你一无所有。

 

右腿上钻心一般的疼痛最先到来,随后时蔓延整个身体的空虚与脱力感。蓝涣感到自己后背几乎湿透,他其实已经疲惫到极点,在地球上刚刚结束两天不眠不休的战斗,登上凡尔登号上后立即要安抚人心揣揣不安的船员军官,那场会议他几乎是强行捱过——冷静缜密的分析推测与十多年的战场经验告诉他神堡之行就是有去无回,他独自一人前往夺回通行港控制权的任务必然凶险之极、生机无几,而抵达神堡后必将面对第四舰队近乎疯狂地绞杀围攻。敌方战力与己方资源他已无数次在心中无数次模拟对抗,但无论是何种精妙绝伦的计划部署,都不可能扭转这个实力悬殊巨大的必败之局。

 

正因为将战场形势看得太过透彻清晰,他其实比那时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还要绝望。但他不能够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怯意,他必须看起来笃定无疑, 并能同之前无数次任务一样奇迹般的扭转败局——因为舰队那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蓝上校是凡尔登号上无数船员现在唯一能够依仗的希望。

 

他不需要希望,因为他就是舰队的希望,他不能够倒下,因为身后已空无一人。

 

疼痛翻滚地汹涌,他对右腿完全失去了控制力,只剩下痛觉在不知疲倦不厌其烦地企图击溃他的神经。手撑住了船舱通道的侧壁,短暂地依靠在金属面上,他疼到几乎不能行走——想要彻底放松自己任身体倾倒下去,但在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让船员看见他的脆弱无助,他承担不起再一次的人心动荡。

 

“你还好吗?”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朗的少年音,脆生生地在通道内响起。

 

蓝涣回过头——那是一个被黑色护甲包裹全身的士兵,连脸庞都被全包围式的头盔遮得密不透风。他看起来比大部分士兵要单薄不少,贴身的护甲设计勾勒出纤长的线条,头顶的照明灯在他身上落下幽幽光泽,他立在蓝涣面前身型就仿佛一棵青翠欲滴的落叶松,秀丽笔挺得美好。

 

蓝涣已收起了痛苦的神色,脸上是温和的笑容:“我没事,只是有点——”

 

他却还未说完,那位年轻士兵却在看见他的容貌时打断了他,语气里有些惊讶:“蓝涣?你怎么在这里?”

 

蓝涣怔了怔——很久没有人对他直呼其名了,但他旋即浅笑道:“也许是因为我是凡尔登号的舰长?”

 

“我记得凡尔登号的舰长是米切尔上校……”年轻士兵低声喃喃了一句,却在几秒后迅速反应了过来,语气有些复杂:“米切尔上校他牺牲了……是吗?所以你刚刚接任。”

 

“我还不熟悉舰船上的人员,所以抱歉不认识你。”蓝涣垂眸温和道,疼痛再一次加剧,他希望这位有些迷糊的士兵能快些离开然后将空间留给他一人,他抵在侧壁上的手因为用力已有些发白,右腿传来一阵阵钻心的抽痛,让他一时间眼前都是一恍惚。

 

“你真的没事吗?”年轻士兵又问了一次,蓝涣莫名觉得面罩后面有一双明亮的眸子,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我…没事……只不过是——”疼痛再一次鞭打上他的右腿,让他的话生生断在了空气里,下垂的那只手指尖颤抖得厉害,他下意识地偏过头——不愿让士兵看见自己脸上的狼狈。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士兵说得笃定,说罢便不由分说地拉过蓝涣的手架在自己肩膀上,“我带你去医疗舱。”

 

年轻士兵的肩膀虽然单薄,可带起自己身体重量时却十分稳,向前走时颇有几分不容置疑的势头,一时间竟让蓝涣难以挣脱,他有些焦急:“我真的不用去医疗舱,你放开我——”

 

“蓝——舰长,”年轻士兵站住了脚步,偏过头看着他,可惜蓝涣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语气有几分锐利:“如果我们要去神堡,那里的民众想要的可不是一个行动都困难的指挥官。”

 

不知为何,这位士兵似乎对于舰船上的消息接收有些滞后,他不仅不知道蓝涣是凡尔登号的新舰长,连在十分钟前就已经传送到每一位船员终端的即将登陆神堡讯息也未收到。但是现在凡尔登号上也是人员混杂,并非只有原舰船员,还有一些在之前基地埋伏中幸存的其他部门人员登舰逃生。

 

“两天后凡尔登号就会登陆神堡。”蓝涣垂眸道,他不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让这位年轻人顿生绝望无助之感,他明白在这艘舰船上还有许多像他这样的年轻生命,可他们都即将面对不可逆转的灭亡。

 

“真的吗!?”年轻士兵的声音里是喜悦与兴奋夹杂,还有如释重负的一瞬松弛,他握着蓝涣手腕的手紧了紧,语调已然有些上扬:“如此一来,我们还有机会,我也还能……”他却没有将话说完,似乎是沉重的呼吸了几次,又安静了下去。

 

当接连几日都面对周围人的绝望而无助,年轻士兵昂扬的斗志莫名让他心间生出几分暖意——原来他并非独自一人死死支撑战斗执念。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平和笑意,对年轻士兵道:“你应该清楚我们极可能都有去无回吧?你难道不怕死吗?

 

“我……并非不害怕,”士兵缓缓道,可他的语气中听不到一丝惧意,声音清朗而动听,仿若金石相击:“我们不正是因为害怕死亡,所以奋力战斗吗?

 

那是这个少年第一次让蓝涣产生疑惑。因为他从不畏惧死亡,所以他可以一往无前一骑当先。因为心中从没有过希望,所以即便绝望时刻来临,他也能说服自己一如既往步履不停。

 

但他已没有心思细究,此时疼痛再一次加剧,他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眉头紧紧蹙起,右腿在伤口的炙烧下微微颤抖,连再要开口都有些困难。

 

“为什么不愿意去医疗舱?”年轻士兵侧过头,语气里尽是不解。

 

“我……并不需要治疗,”蓝涣声音被疼痛折磨得有些喑哑,眸光是震颤不已,“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太适合在船员面前出现……”

 

“就算你觉得你不需要治疗,我也不可能就把你扔在这里,”士兵叹了口气,说得很无奈,“你站都快站不住了。”

 

眼前这位来路不明的士兵是出乎意料的执拗,似乎对蓝涣有些要一管到底的势头。他只得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那……麻烦你把我扶到我的船舱去吧。”

 

当蓝涣的身体落在床上时,久久受力而疼痛不止的右腿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士兵站在他的舰长室里,抱起手朝四周望了望,“没想到舰长的船舱这么大,”将头转向蓝涣时语气有些奇怪:“连床都这么大。”

 

“在床位紧张的舰船上确实有些奢侈,”蓝涣正在将腿上的护甲卸下,他抬起头冲士兵笑了笑:“这可能算是为数不多的舰长特权了。”

 

“对了,”蓝涣接着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温和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于姓名的问题,士兵迟疑了一秒后缓缓答道:“江……江晚吟。”

 

蓝涣蹙眉思索了一阵,这个名字在大脑中毫无记忆,江晚吟见他没有说话,又急急补上了一句:“我之前并不在凡尔登号上,我是隶属地球基地,在之前的突围战中被分配到了威尔逊中士的队伍中,所以才随他一起上了船。”

 

蓝涣见江晚吟有些焦急的解释起来,之前清朗的少年音都有些走调,稚气未脱的模样莫名让他想起某种小型的猫科动物,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温言细语道:“你急什么?难道你觉得我会怀疑你是刺客吗?”说到最后,却又是眨了眨眼,隐隐闪过一丝狡黠。

 

似乎是被他的话安抚下来,江晚吟也放松了不少,朝他走了几步后低头看向了他的右腿:“如果我是刺客,现在倒是个好时机,反正——”却又在目光触及伤口时堪堪停住,语气染上了一丝惊异:“伤口……已经结痂了。原来你是旧伤发作?”

 

蓝涣看着自己腿上已然凝固的结痂的伤口,语气平静道:“是啊,是旧伤。”他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抬头随口问道:“为什么在舰船上还要带头盔?不会闷吗?”

 

江晚吟被他一问,先是愣了愣,才说道:““我……我的呼吸系统有一些先天性缺陷,不可以长时间离开过滤面罩。”

 

“这样啊,”蓝涣接受了这个答案,突然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不知道可不可以劳驾你帮我去餐厅拿一罐高效能量饮品?”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腿,无奈道:“还不怎么动得了。”

 

“好,”江晚吟利落回答道,朝门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迟疑道:“要不要……我给你泡杯咖啡?你看起来很疲惫,而我猜你也并不打算休息。”

 

“咖啡……?”蓝涣喃喃重复了一次他的话,旋即低头一笑;“你猜我猜得很准呀。如果不麻烦的话,帮我泡一杯香草拿铁吧,双糖双奶。

 

江晚吟听罢,声音里裹上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没想到舰队威名赫赫的蓝上校,偏爱的口味居然小孩子一样。”他顿了顿,语气很愉悦:“明白了,又甜又香而且没有苦味。”

 

蓝涣因为他的话微微一怔,偏过头声音很轻:“说我像小孩子,你是第一个呢。”江晚吟似乎并没有听清,就要开口让他重复一次时,蓝涣却摆了摆手笑道:“没什么,先谢谢你了。”

 

当江晚吟用脚抵开了门,手上端了一个咖啡杯,怀里还夹了一瓶能量饮品进来时,蓝涣已经将护甲换下,此时正站在舷窗前,他的身影隐没在一片寂静的光里,就仿佛下一瞬就要跌落入窗外那一片深邃漆黑中。

 

“你的腿没问题了?”江晚吟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他身边的办公桌上,声音里有几分奇怪。几十分钟前还疼通到让蓝涣几乎难以自持的伤口,此时仿佛已经全然愈合,更何况他还没有使用任何医疗胶之类的药品进行处理。

 

“只是旧伤而已。”蓝涣没有回过头,只是平静地回到道。他手上拿的平板正亮着,将他姣好的侧颜线条映照得莹莹流光,在身后那片沉寂的黑色中流淌出柔情。他就仿佛一颗灼目耀眼的星辰,在亿万光年的孤寂里独自生辉。

 

江晚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便准备离开:“那我先走了。”

 

蓝涣似乎是没有听见一般,什么也没有说。江晚吟等了片刻,只好决定自行离开,就在他就要转过身时,蓝涣却突然开口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去神堡?”

 

蓝涣回过头,见那人只是顿了一秒,然后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口气道:“我的父母在那里,我要去救他们。”

 

“你……和你父母感情一定很好吧,”蓝涣垂下头,额发遮住了一部分脸颊,声音很轻,“真好。”

 

江晚吟沉默了片刻,开口时却没提自己:“像舰长这样的人,父母提起时才一定都是骄傲和自豪。”

 

骄傲吗?蓝涣却是苦涩地笑了笑,父亲是骄傲的——当自己作为他这位首席基因工程科学家最接近完美的作品。

 

你是敌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但对于蓝涣,那个怕黑又爱哭鼻子的小男孩——他只会淡淡地纠正道“是蓝先生,不是父亲”。

 

“你……怎么了?”他突然听见了江晚吟的声音,那人总带着几分少年锐气的声音此时却柔软下来,绵绵地附上他的心尖:“你看起来很难过。”

 

“温卯派遣了小队前往我父亲所在的研究所,”蓝涣不知这个回答是如何鬼使神差地从嘴边滑出,他突然很想对江晚吟倾诉那些压埋在他心底的痛楚,“而我现在根本……无暇去救援。”

 

“很……很抱歉听到这个,”江晚吟说得有些小心翼翼,他迟疑了半响,将桌上的咖啡端了起来递给他,试探道:“要试试它吗?真的超级甜,我听别人说甜食会让人心情愉悦一些。”

 

见蓝涣接过后,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想大哭一场的话,我可以借你肩膀。”

 

他不知道江晚吟的话有什么魔力,但那种压抑到让他几乎无法喘息的感觉正在逐渐散去。

 

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是浓重的奶香和绵软的甜蜜在他口中蔓延开来,确定的温暖从喉管一直坠到胃里,好似在身体里燃起了一轮小太阳,将寒冷和痛苦尽数驱散。

 

他抬起头,嘴角是一丝浅浅的笑容:“如果我有那个需要,我会告诉你。”

 

“其实,就算我的父母不在神堡,我还是会去的。”江晚吟突然开口道,语气笃定无疑。

 

“为什么?”蓝涣抬眼。

 

“我还想再看一次神堡的晚霞。”此时那人的声音比流淌的星光还要柔软,如果没有面罩——蓝涣想,他一定能看见一个美好的笑容。

 

但蓝涣是困惑的,因为这个理由在他心中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开口的语气透着不确定:“仅仅是为了晚霞?”

 

江晚吟朝前走了几步,站到了蓝涣身边,他的字句很轻:“炫目而迷人的灿金色覆盖一切,那时的神堡就好像被星辰吻过。”他转过头,蓝涣明明看不见他的面容,可是却仿佛望见了一双明丽而飞扬的眸子,其中是光彩四溢,那人语气认真而执着,好似暗夜里升起的一簇橘色火光:“我们奋力战斗,不正是因为这个世界值得守护吗?这个冷酷却……美丽的世界。”

 

“怎么?你从没有留意过吗?”江晚吟发现蓝涣愣神地望着他,好似他在谈论什么天方夜谭一般。

 

“我…没有留意过……”蓝涣低下头苦涩地笑了笑。

 

“如果战斗胜利了,如果我们都活着,”那人声音里昂扬着笑意,还有一丝稚气未脱的雀跃,“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那里有整个神堡最美的晚霞。”

 

之后他果然在那一杯咖啡的加持下撑过了接下来接连不断的部署会议。舰船始终被一种阴郁的气氛所笼罩着,船员军官们各司其职,却无法在他们眼中看见任何希望——凡尔登号上的每一个人都已经接受了既定的命运,并且能够平静地等待它的降临。

 

他做了一些原来的自己会难以理解的事——他把自己之前那位秘书小姑娘支走,然后以她需要休息的借口把江晚吟给调了过来,他甚至邀请那人与他分享他那大得有些奢侈的舰长室,而借口自然是舰船上床位告急。

 

江晚吟应该是Beta,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很淡,即使是他有极度的敏锐五感,也几乎分辨不出。这样的情况下,那人在听到他提出的关于分享房间的建议时,那个总自信而锐利的少年,却是出乎意料地扭捏羞涩,甚至连说话都吞吐起来。就在他疑惑自己是不是跨线太多,准备收回这个提议时,对方却又小声嘀咕着答应了。

 

所以当他独自一人驾驶穿梭机驶向神堡的通行港时,以往任务前冷静淡然的心态突然不复存在——这让他握住突击步枪的手微微抖了抖。相比于船舱内的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穿梭机内并不明亮,在昏黄的内嵌灯下向外眺望,仿佛被漆黑的太空层层包裹,也只有这时才会少有的产生流浪太空的孤独感。而这加剧了他心头的重负,一点点碾过他的血肉,让他无法顺利呼吸。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金属落地的清脆响声,他一瞬回头,手中的蓝色异能是蓄势待发——是熟悉的护甲款式,那人手上是一把体积颇大的狙击步枪,当粗大黝黑的枪管靠在那并不宽厚的肩头,只将他衬得愈加单薄。

 

“江晚吟?”蓝涣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疾步走到那人身边,语气严肃:“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要跟你一起去通行港。”少年说得执拗,蓝涣似乎能感到面罩后的那双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你知不知道这个有多危险?万一——”蓝涣感到自己的镇定自若被打破,他有些慌乱起来,这让他的声音带上一丝细微震颤。

 

“如果你失败了,凡尔登号就无法进入神堡,而我告诉过你了我必须要去神堡,”江晚吟一字一句很坚定,“哪怕我只能为你的任务成功多增加1%的可能性,也是值得的。”

 

“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那个句子飞扬得明丽,他是那样自信又张扬:“你的后背交给我来保护。”

 

蓝涣怔怔看他,心脏突然鼓胀起来,咚咚咚如雷鸣一般在胸腔内震动。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士兵赶回凡尔登号上,但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舍不得。

 

穿梭机速度突然减缓,蓝涣朝窗外望了一眼——隐形模式下的穿梭机已经接近了神堡通行港的巨大排气管道,这里就是原定的着陆点。他再次检查了一次武器装备,而那人给狙击枪上弹的金属卡合声在船舱内回响得清晰,蓝涣回过头去,在穿梭机落在管道内时郑重说了一句:“不要逞强,跟在我后面。”

 

江晚吟对着目镜瞄了瞄前方,听到蓝涣的话后放下了枪,他一拉枪栓,然后朝蓝涣举起了右手,语气里似烧起了烈焰,将以熊熊燃烧之势带走这个世界的黑暗:“必胜!”

 

蓝涣愣一下,嘴角露出了这么多天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他在那一刻真的相信——若是他们两人,必能所向披靡。他抬起了左手与那人击掌,抬眼看向江晚吟的目光不再是忧愁与沉重夹杂,却隐隐燃起星星之火:“必胜。”

 

江晚吟不出意料地是一个非常强大的战士,几乎可以算作蓝涣这么多年军旅生涯中见过枪法最好的狙击手。在那人只是冷静地在目镜后沉寂肃穆如雕塑一般,然后就轻描淡写地扣动扳机带走一条条叛军生命,弹无虚发。在他的帮助下,蓝涣的潜入任务进行得极为顺利,很快他们就清扫了留在停泊港驻守的叛军,到达了关键的控制室——这里就是能否让凡尔登号进入神堡的关键。

 

但终是有些太过顺利了。

 

这让蓝涣在控制室的金属门前止住了脚步,他低声对身后的江晚吟道:“可能有埋伏,做好准备。”

 

江晚吟点了点头,出口的话并无惶恐畏惧之感:“总要来的,我们这一路太顺了,来便来吧。”

 

他不再迟疑,迅速用万能工具破解了大门门禁,金属门缓缓开启——宽阔的控制室,四周被各式仪器电子屏幕所包围,最中央的圆台上正是控制神堡出入口的控制台。里面看起来空无一人,透着几乎诡异的寂静,两人也不及细想,毕竟时间耽搁不起,于是进入控制室迅速到了圆台上的控制台上。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响起如狂风骤雨一般的机枪扫射声,还有此起彼伏的机甲启动所带来的气闸开合声,重护甲加持下凌乱而沉闷的脚步声。两人几乎是下意识地闪身半蹲下以控制台为掩体,子弹击打而来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痛,蓝涣草草环视一圈情况:“四个机枪兵,三台巨神机甲,至少三十名普通士兵。”

 

这样疯狂的火力压制下,江晚吟连稍稍露头都不能,更不要说架起狙击枪进行狙击了,而且近距离战斗本就不是他的强项。眼见着叛军在慢慢地逼近他们,将包围圈逐渐缩小,蓝涣心中已有定夺,他迅速对江晚吟道:“一会儿我会挡住他们,你马上进行对凡尔登号的登陆授权,完成后就离开,不要回头。”

 

“那你怎么办?”江晚吟问得急切。

 

“你不用管我,”蓝涣说得很快,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完成后就马上离开,不要跟他们纠缠。”

 

他已经来不及等江晚吟的回答,站起身时身上异能场迅速腾烧起来,湛蓝的光芒从他身上翻滚开来,结成了一个半圆型的异能屏障将他和江晚吟护在其中。手中不断流淌出纯净的能量补充因叛军攻击而破损的部分,蓝涣此时身体微微颤抖,眉头紧蹙,显然维持得极为艰难。

 

江晚吟在控制台上迅速操作,蓝涣只觉得全身血肉都似要被抽空一般,筋脉骨骼被能量流淌的灼热感烧得炽热,高温灼伤的痛感在身体的每一处刺激着他的神经,大脑因为过度使用增幅器而开始阵痛,眼前几乎恍惚一片。

 

他在压榨自己能力的极限。哪怕身体的胀痛感告诉他也许下一秒他就会因为能量溢出而爆体而亡,他也不能停止,因为他不可以倒下,绝对不能。

 

“已经完成了!”他似乎听见了江晚吟的声音。

 

“快走!别……管我……”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口中挤出的字句,声音喑哑得厉害,“趁我……还能撑住……”

 

他几乎已经无法感知周围的一切,只剩下遍布全身的灼烧感。终于在最后几秒坚持后,异能屏障在火炮与子弹的攻击下彻底碎裂开来,他被强烈气流掀翻,身体重重地撞上了一边透明的落地玻璃——通行港位于神堡空中,可见外面的天空密布的巡洋舰和穿梭机,还有体型玲珑的战机穿梭其中,火炮飞舞交错着追逐钢铁飞鸟,浓烟滚滚在倾倒的建筑物之上,火光从断裂的楼层中窜天而起,空中的投影设施已不再运作,曾经的天光云影如今被幽暗深空所替代,只剩下无尽的暗。

 

人间惨剧。

 

蓝涣靠在玻璃上,全身是骨骼根根断裂一般的疼痛,眼角的余光中是一颗斜斜擦则自己身体而来的炮弹,在触及玻璃之时猛然炸裂开来,整面玻璃被击成了无数碎片,向外飞射出去。他几乎一瞬被强大的余波冲出了窗外。

 

蓝涣感到自己在不断下落。极速的气流冲击着他的背部,头顶的巨蛇星云他越来越远,在他视野里变作一片朦胧的黑暗。此生第一次他距离死亡那么近,但他却不再是以往那样泰然自若的镇定,能无所畏惧心如止水。

 

他突然好想活下去。

 

他真的很想去看一看那人口中最美的晚霞。

 

一道黑色的身影正急速追逐他而来,不过是眨眼间他就落入了一个怀抱中。江晚吟那张漆黑的面罩近在咫尺,他的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蓝涣,两人的身体严密地贴合在一起,似乎连同血肉都交融。那样的近距离下,对方如擂鼓般的心跳在风中无比清晰,他的整个世界一瞬只有那人的存在。

 

江晚吟竟是随着他一跃而下。

 

在意识就要散去的最后一秒,他听见那人在他耳边说得炙热:“我说了会保护你的,我们都要活下去。”

 

蓝涣是被疼醒的。

 

一阵一阵铺天盖地袭卷而来的疼痛在他脑内翻涌,彻底地驱赶走了所有的睡意。蓝涣将双手按在太阳穴上,企图用这样的方式缓解疼痛,可很显然是徒劳。那种把每一根神经绷直、扯断再胡乱系上死结的感受,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陌生在他几乎从未在使用能力后有如此大的后遗症;熟悉则是因为疼痛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纯粹的疼痛更加好应付,需要的不过是忍耐罢了。

 

他眼前依然一片漆黑,这让人困惑——因为他已经睁开了双眼。

 

对于黑暗的恐惧几乎一瞬攫住了他,他有些慌乱地伸出手挥舞了几下,然后一双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的双手,如暖阳般的热度从细滑的肌肤传来,让他心中的恐慌稍稍减弱一些。

 

“蓝涣,我在这里。”是江晚吟的声音,那人似乎已经取掉了面罩,没有任何阻隔而来的声音好似泉水泠泠击石。

 

“我……看不见了……”蓝涣感到自己的声音沙哑不已,他努力压抑下心中仿佛悬在崖边的无助感,不要让那人看出自己此时的狼狈。

 

“别怕,别怕,”那人腾出一只手轻抚上他的背部,似乎自己的护甲也被取下了,身上的伤口处是医疗胶传来的冰凉麻醉感,并无痛觉。江晚吟声音很轻柔,有一种让人安心的神奇力量:“我检查过了,应该只是过度使用植入器造成的压力性失明,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好了。”

 

“这样啊……”蓝涣低下头,勾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们现在在哪儿?”

 

“第四卫区一所超市的杂物间里。”江晚吟离他很近,近到他能感到那人温热的体温,说话时语气轻快了些,似乎是想要缓和一些凝重的气氛:“幸好我的护甲配备有喷气背包,否则我们现在就得在天堂见面了。”

 

“我当时说了让你走。”蓝涣说得很无奈,那人的手依然附在他的手背,是暖玉一般的触感,让他莫名的心安。

 

“我也说了我会保护你。”江晚吟是一如既往的执拗口气。

 

“江晚吟,”蓝涣突然说得有些认真,“其实你根本没有什么呼吸系统的先天性缺陷,也根本不是地球基地的,对吗?”

 

是长达三秒钟的安静。那人再开口时不再是那么理直气壮:“我其实……是N学院的学生……我怕你知道以后把我赶下飞船去……毕竟……毕竟当时下达了命令所有学生禁止参战……”

 

蓝涣叹了口气,毕竟江晚吟也不过是想要去救父母而已,指责的话他又怎么说得出口。在一段不短的沉默后,他换了话题:“你知道任何关于凡尔登号的消息吗?”

 

“我当时背着你一路只忙着躲叛军了,没怎么关注上空的状况。”江晚吟解释道,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你的终端一直在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读给你听。”

 

“好。”蓝涣没有任何迟疑。

 

在一阵悉悉索索后,江晚吟似乎是拿到了终端,开始浏览:“有很多邮件很讯息……我找找……他们已经进入了神堡,和C-SEC警卫队会和,现在就在第四卫区的市中心,并且希望你把方位发送过去方便他们派遣小队过来,还有——”少年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呼吸一瞬急促了不少。

 

“怎么了?”蓝涣忙问道。

 

少年没有答话,依旧是一片沉默。这让蓝涣心头的各种不好猜测纷沓而至,声音带上一丝轻微的颤抖:“到底怎么了?”

 

“你的父亲……他……被……”少年低声说得断断续续,似乎如何都无法顺利将句子进行下去。

 

“父亲……他怎么了?”蓝涣只觉得心口好似贯开一个巨大豁口,凛冽刺骨的寒风从中刮过,将血肉都要掀起。即便已经明白了少年的意思,他却还执着地要去问,为的是心中残存的那一丝妄念——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一切不过是梦境。

 

剧烈的疼痛裹着记忆直冲大脑而来,像是有预谋一般,打了蓝涣一个措手不及。黑暗再一次沉重地压了过来,仿若一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带着血腥与泠冽的寒意,将他尽数吞噬入深不见底的永寂中。

 

他的身体颤抖不止,脸上不断有滚烫的液体滑落,仿佛被人扼住了喉管,空气是如此的稀薄,他在濒临窒息的边缘。

 

直到他感到被一具温热而柔软的身体包裹,少年轻轻拥住了他,而那个怀抱是那样让人贪恋。他的额头磕上了那人的肩膀,而对方肌肤细腻的脸颊不时碰上他的耳廓,他们离得那样近,近到几乎呼吸交缠。然后江晚吟开口了,轻柔的歌声从他的唇边传出——

 

Shadows fall, and hope has fled

阴霾憧憧,希翼难寻

Steel your heart, the dawn will come

信念不渝,拂晓将近

The night is long, and the path is dark

寒夜漫漫,前路晦暗

Look to the sky, for one day soon

凝眸苍穹,晨曦就即

The dawn will come

曙光将至

 

蓝涣直起身,一片黑暗中那歌声仿佛是灯塔明烁,迷茫与彷徨逐渐抽离他的身体,有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间蔓延开来。手掌下江晚吟身体的温度是如此让人留恋,他的世界开始为那人倾倒,从蜿蜒细流到浪潮涛涛。

 

在即将被黑暗吞噬时,他是深渊上的火,是永夜中的光,是绝望里的歌。

 

是长夜漫漫后的曙光。

 

The shepherd's lost, and his home is far

牧者已惘,归途何方

Keep to the stars, the dawn will come

遥寄辰星,拂晓将近

The night is long, and the path is dark

寒夜漫漫,前路晦暗

Look to the sky, for one day soon

凝眸苍穹,晨曦就即

The dawn will come

曙光将至

 

他突然好想知道江晚吟的样子。

 

被这个念头驱动着,抬手轻轻朝那人脸庞的位置而去,指腹下是细腻而光滑的肌肤,比阿莎莉人的丝绸还要柔软几分。他能感到那人脸颊逐渐升起的热度,与有些急促的鼻息,但他没有制止蓝涣,歌声依然在继续。细密纤长的眼睫扫在他的手心,好似蝴蝶扇动薄翼,痒痒的一直酥到他的心口。嘴唇滑嫩而软腻,鼻梁窄而高挺,一双眸子是同他所想一般形状姣好。

 

他一定生得极好看。

 

Bare your blade, and raise it high

刀锋冽冽,直指云天

Stand your ground, the dawn will come

誓死捍卫,拂晓将近

The night is long, and the path is dark

寒夜漫漫,前路晦暗

Look to the sky, for one day soon

凝眸苍穹,晨曦就即

The dawn will come

曙光将至

 

一曲终了。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拥着对方,谁都不忍打破这样静谧而美好的时刻。

 

好久之后,江晚吟才低声道:“我明天将你送回到凡尔登号上后就会去元环区,我必须去找我的父母。”

 

“嗯。”蓝涣轻轻应了一声,“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少年很久没有说话,久到蓝涣以为他都不会等来那人的答复时,清越的声音响起——

 

“会的。”

 

 

“舰长,面向整个神堡的直播通讯已经准备好了,稍后整个神堡所有的电子屏幕都会与这里连接,您要开始吗?”通讯官对站在凡尔登号战斗情报中心内的蓝涣道,他面前是漂浮的摄影设备,整个情报室内已是人满为患,所有人都注视着年轻的舰长。

 

蓝涣微微一点头,示意她连通直播。

 

“神堡的居民们,我是凡尔登号舰长蓝涣。我很抱歉只能使用这样的方式同你们联络,因为此时我们已无法体面地交流或谈话。温卯的大军正在毁灭我们的家园,让我们同亲人朋友离散,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在这场浩劫下惶恐无措,但请绝不要放弃希望。”

 

“我恳请各位能够聚集到第四卫区,这里有凡尔登号提供的庇护,以及C-SEC警卫队布下的防线。这里有遮蔽所、食物以及医疗用品,每一条生命我们都将不予余力守护。”

 

“我以生命起誓,必定不会让战火卷席到第四卫区,只要凡尔登号驻守一刻,叛军绝无可能踏过边界线。”

 

蓝涣停顿一瞬,敬了一个军礼。

 

“曙光将至,天佑联盟。”

 

我曾对这个世界无所留恋,我曾只为背负舰队使命而活,我曾心脏跳动只为捱过时日。

 

但遇见你以后,我想去看神堡的晚霞,我想为你而心跳如雷,我想认真为自己而活。

 

我不惧人鬼,我挑衅神明。我是你的盾,我是你的剑。

 

我还会用生命守护这个世界,因为知道你存在茫茫人海中。

 

必将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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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一章是我写天作以来卡得最厉害的一章,1w6写了近五天才写完,我真的想要尽心尽力构造出一个美好的初遇故事。但是这段故事不能只有荷尔蒙,否则蓝大不会念念不忘13年之久,所以在故事中多了一些沉重与痛苦。但这也是我心目中爱情最好的模样:遇见你之后,我变得更好了。

2.这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是给蓝大树人设,原作中他几乎就是一个留下很多空白的角色,我希望通过这一章他在天作里面能够真正鲜活起来,也希望你们都喜欢这个蓝少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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