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之合》【回忆录二:此战为血与灰烬】

星际AU/ABO

曦澄:政治联姻梗 & 忘羡:婚姻危机梗 
CP: 联盟少将!蓝涣/外交部长!江澄     幽灵特工!蓝湛/集团总裁!魏无羡
梗概:作为星际联盟外交部长的江澄现在面对一个艰难的人生抉择:要么放弃奋斗已久的神堡议会议员职位,要么以联姻为代价成为历史上第一个omega议员。而银河系中著名的军火制造商——云梦集团的总裁魏无羡先生,则正在被婚姻危机所困扰。

这一篇写给江澄。

不仅仅是回忆十三年前的温氏叛乱之战,也是江澄一路走来抗命改命之战。

一颗赤子之心始终灼灼燃烧,他是我心中最耀眼的少年。


回忆录二:此战为血与灰烬

叮叮咚咚的刀叉碰撞声是此时偌大房间内唯一的声音,气氛降到冰点以下,呼吸都被寒气刺痛。江澄近乎麻木地用刀叉切割盘中的食物,放入口中的动作仿若机械程序,已脱离了自我意识。

 

此处位于高层因而视野极佳,从落地玻璃窗透入的是神堡元环区绚丽迷人的夜景,霓虹灯五光十色一片炫目,飞车穿梭过造型各异的建筑,尾灯拉扯出一条条绚丽的光带,好似星云闪烁。

 

仍是窗外光影再是迷人,也抵不住房间内低得可怕的气压。

 

“我们现在是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是吗?”虞紫鸢一掷刀叉,金属于瓷盘碰撞擦出刺耳噪音。作为云梦集团创建人的独女,现任首席执行官,她全身无一处不透着顶尖集权Alpha的倨傲,是常年位于社会金字塔顶端的矜高。及耳的利落短发,一丝不苟的精致妆容,价值不菲的昂贵衣着,而古怪的图案定又是如今潮流大势,定能从前几日的某时装大秀寻到相同款式。

 

江澄的手几乎下意识停住,握刀叉的手攥得死紧,连指尖都发白。身旁的魏婴担忧地望他一眼,也放下了刀叉,脸上带了笑,他早已习惯来扮演这对母子中的缓冲带,“你们可不知道,今天江澄担任了学校的礼仪大使,那些——”

 

“魏婴你闭嘴。”虞紫鸢冷冷打断,语气丝毫不像是对一个已共同生活十几年的养子,而像是对她手下某个即将被炒鱿鱼滚蛋的倒霉职员。

 

魏婴眸子闪了闪,又瞥了眼江澄,最终还是开口道:“这种事,怎么能够怪他?又不是他点点手指就可以选择的,这样——”

 

“魏婴,你是他什么人?”虞紫鸢与江澄如出一辙的狭长眸子扫了过去,语气寒若冰霜,她凝神注视魏婴片刻,出口带了嘲弄:“哦,我忘了,你是个Alpha,是不是准备以后娶了他好继承云梦集团?”

 

“够了,别说了。”江眠枫终是出声制止了虞紫鸢愈加刻薄的指责,作为一个男性Omega,他虽眉眼温和,但周身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这大抵因为他来自一个家中辈出舰队元勋将领的军人世家。江眠枫与虞紫鸢的婚姻,是一场再明了不过的利益联结,而背后是商界与军中两座大山的强强联手。因为横强的家族背景,江眠枫在家中并不是同普通Omega那样要处处遵从Alpha,反而是与虞紫鸢平起平坐。

 

“晚吟分化成Omega,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的事,毕竟在出生时的性种预测是Alpha,”江眠枫平静道,虞紫鸢抱起手,冷漠地望着自己的丈夫,脸上尽是不快,但江眠枫无视了这一切:“既然如此,晚吟便不可能再去N学院了,我知道有几所不错的Omega专校,现在虽已临近开学,但凭我们的关系要进还是很容易的。"

 

"哦?这就是昨天你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晚上想出来的对策?”虞紫鸢挑眉,一脸戏谑,她细白的指尖以一种无章法的杂乱节奏在桌面敲击,指甲与大理石桌面摩擦出让人心烦的杂音,“然后呢?把他洗干净嫁给某个富家子弟?江家代代从军,哪一任不是威名显赫的舰队将领?到我们这儿出了个Omega,你是准备让别人看我们笑话吗?”

 

“还是说你准备——”虞紫鸢看魏婴的目光凌厉似利刃一般,冰冷无情的女声在诺大房间内回荡:“把他连带上整个云梦集团都当嫁妆送给你捡来的这个小杂种?”

 

“你不要太过分了!这事和魏婴没有任何关系,你针对他做什么?”江眠枫声音带了隐隐怒意。

 

却见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江澄此刻“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目光紧紧注视着父母,身子站得很直,面色看不出波动,但是魏婴可以看见他双手已是攥成拳,用力到指节都发白,本就消瘦的身子被耀眼的大灯晃得如同一张纤薄的纸,连风都能吹散似的。

 

“克敏托弗。”江澄缓缓吐出几个字,眸子中燃着灭不去的烈焰,是连大海都能烧尽的执着,“可以完全隐藏Omega的性征,几乎无仪器可以检测出,是法律禁止药物,但是黑市上流通,我相信以我们云梦的财力和影响力可以轻易购买。"

 

江眠枫怔了一下,才喃喃道:“你知道那个东西的后遗症有多严重吗?你下半辈子都要靠止痛药度日了,而且……”他摇了摇头,最终没说下去。

 

“父亲,母亲,”江澄的目光落在江眠枫和虞紫鸢身上,一字一句如掷地有声,带着烁石流金的热度:“我会去N学院,我会拿到N7军衔,我会成为最优秀的继承人,我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天空中是战机呼啸而过的轰鸣,炮弹撕裂长空尖锐刺耳的气音仿若女妖的尖啸,子弹倾泻而出抽打在一切阻隔物上激起爆裂声声,人群的哭喊尖叫被炸地炮火掀起的滚滚火浪淹没,军队中的先锋们相互冲击时暗能量碎裂空气的爆破声,异能者们毫不犹豫掷出一个个奇点狂轰滥炸而去,是护甲与肉体被生生撕裂的破碎声。

 

纷杂而来的混乱声音几乎要让江澄的大脑炸裂,眼前景象几乎让他失去思考能力——远处的巨蛇星云在炮弹炸开时似烟花一般的橘色火光下黯然失色,倾倒断裂的建筑物冒着黑烟和火光,刺眼的爆炸光芒将神堡上空点燃如白昼。而那里早已拥挤不堪,成群结队的拦截机穿梭在体型庞大的护卫舰与巡洋舰中,火炮肆无忌惮地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那些小型战机被击落时如被箭矢射中的飞鸟,了无生机直直坠地。

 

江澄靠在一个已被炮火轰去一半的路障后,“紫电”反器材狙击枪在手中沉重得他几乎拿不稳,身上护盾能量早被消耗得一干二净,在一片护甲由于无防御而发出的警报声中,他企图无视之前后背被追踪弹擦过留下的阵阵刺痛,然后理清思绪——

 

神堡沦陷。这个在几个世纪中屹立不倒的钢铁堡垒现脆弱如婴儿一般,在反叛联盟的温卯上将手下的第三舰队猛烈攻势下毫无还手之力,神堡C-SEC警卫队在毫无准备之下几乎全军覆没,五个卫区中已有四个被温卯舰队控制,而江澄现在身处的元环区正是战况胶着之处。C-SEC剩下为数不多的战斗力量以理事会巨塔为基点,顽强抵抗。

 

爸爸,妈妈。

 

江澄在心中默念一遍,握住“紫电”的手紧了紧,身上护甲正在缓缓自动充能。目转向了远处云梦集团的大厦,作为银河系最大的科技武器公司之一,修筑云梦大厦时使用的外墙材质带有动能屏障,与江澄护甲上的护盾装置相同,都是由由微型发射器投射的质量效应斥力场构成,能够安全地弹开高速飞行的小物体,因此可以抵御子弹和其他危险的抛射体。因此在一层护盾的保护下,云梦大厦成为了少数还完好无损的建筑之一,江澄在心中不断祈祷那屏障能够撑到自己到达那里并且找到父母。

 

只见一个追踪弹穿过浓重烟幕,速度惊人朝着江澄所在的路障而来,江澄反应不及,在那引燃空气而来的炮弹就要擦到他身体时,一个更快几分的火红身影扑飞了他,两人重重地撞击在一旁建筑物的墙壁上,来人抱着江澄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

 

江澄在一阵天旋地转后终于看清了来人——黑白相间的护甲,其上最惹眼的是从肩部一直延伸到胸部的血龙标志,颜色耀目如烈焰一般,与他那深红能量场一般炽热。此时他正俯在江澄上方,身上护盾替两人挡住了爆炸余波。

 

“魏婴?”江澄声音有些沙哑,后背传来由于撞击而造成的难以忽视的刺痛让他呼吸不稳。

 

护甲后的人似乎怔了怔,然后迅速拽起江澄,开始飞奔而前,途中又堪堪躲过两次炮火袭击,两人逆着人流——街道上混乱不堪,隶属于温卯的联盟士兵在护甲上漆上了显眼的“烈日纹”,正和C-SEC警卫队激烈交战,四处奔逃的平民和士兵交杂在一起,但子弹是无差别倾泻而出,一路上遍地尸体,哪怕有头盔的隔绝依然止不住浓重的血腥味。

 

那人停在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小巷口,由于灌木丛的遮挡,从外很难以发现此处的存在。那人俯下身,在他脚下的黑色井盖状物体上浮出一个全息的操作界面,他十指翻飞,很快一个通道就出现在他们的脚下。

 

下方是潮湿阴暗,有众多密集的电缆通路在头顶上方铺设而过,感应灯在两人落地之时点亮了一小片区域。那人将双手轻按在后颈,一阵气闸开合声后他拿下了头盔——正是魏婴,只是他看起来憔悴又疲惫,脸色苍白不堪,眼下青黑一片,眸子中没了往日那份神采飞扬。

 

“江澄?”他有些迟疑地问,然后看着对方取下头盔,见到那张脸的一瞬间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上前一步紧紧拥住了江澄,声音有一丝颤抖:“天呐……我以为……我以为你……太好了……你没事……”

 

“行了行了,还没死呢。”江澄轻声说,在几日夜不能眠的神经紧绷下,终于有了一丝久违的安心感。

 

魏婴放开了他,江澄也将头盔取下,让流动的空气抚上自己的脸颊,“蓝湛呢?你们不是一起上偷摸上了蓝启仁那战舰吗?他没有来神堡吗?”

 

“上船以后没过多久那家伙就被蓝老头子逮出来了,然后就被关进了禁闭室,”魏婴无奈道,顿了一下后,眸光中有些莫名神色,轻声说:“这样也好,本来就没他什么事,他还非要跟着我一起来神堡,就这么想来送死吗?”

 

“他……”江澄张口似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决定不插言他们之间的事,又问道:“先不说星联的其他舰队,难道突锐帝国那边对于神堡沦陷都不派军?怎么这么久还没有支援?”

 

“你知道神堡的五个卫区护臂在遭受攻击时可缩进,进而形成一个一个固若金汤的外壳,”魏婴折开了霰弹枪的枪管,利落上弹,而后是一声清脆金属咬合声,“我乘坐穿梭机进来后不久,温卯便将护臂缩进,锁死后,一只蚊子都别想飞进来。”

 

魏婴又是一抬眼,看江澄目光有些愧疚:“说实话,当时我和蓝湛不告诉你便偷偷潜上着蓝老家伙的舰船过来,你没生气吧?”他挠了挠头,小声道:“我想得是,要是我没能救出虞夫人和江叔叔,至少还留有你一个江家血脉在外面,没必要我们俩都折在这儿。”

 

江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觉得有用吗?”

 

魏婴尴尬地笑了笑,而后正色道:“后来我联系不上你的时候,真的是吓得魂飞魄散,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我……“江澄垂下头,额发遮住脸庞看不清神色,“我是搭凡尔登号过来的。”

 

魏婴听罢道:“也是了,凡尔登号是唯一一艘在护臂收拢前进入神堡的巡洋舰,若没有他们,第四卫区的防线早就垮了,神堡也就彻底落入温家手里了,也多谢他们将平民都集中到第四卫区保护。”

 

两人又在原地休息了片刻,魏婴替江澄在后背的擦伤上用了医疗胶,当冰凉的凝胶紧贴上伤口,他感到痛觉在逐渐消散——这正是其中所含的局部麻醉剂和通用凝血剂在发挥作用。

 

江澄在将护甲穿回身上时,却发现魏婴忽得眉头紧皱,露出几分痛苦神色。他急步上前扶住魏婴的肩膀:“怎么了?”

 

“我……”魏婴揉了揉眉心,气息不太稳:“我的暗能量,似乎能够感应到量子态灵体的存在。”

 

“量子态?”江澄一挑眉,只觉得不可思议,“你是说这里士兵死亡后量子化的灵体?”

 

“只是模模糊糊而已,”魏婴目光里有一丝茫然,他缓缓道:“当时我乘坐的穿梭机被击中,在爆炸前一秒我用冲锋逃了出来,机上几十人我是唯一活下来的。可能是由于爆炸的那一瞬间我恰好在使用暗能量,某种链接似乎建立了,然后各种情绪铺天盖地而来,死前的痛苦、强烈的遗憾、无尽的后悔……太多太多了,就好像这些士兵的灵魂都钻进了我脑子中一样。”

 

“你的意思是——由于当时士兵死亡的那一瞬间你正好在使用暗能量,因此恰好建立某种桥梁,能够运用能量沟通士兵死后量子化灵体?”江澄用简明扼要的话翻译了魏婴的叙述。

 

“是这个意思,但是我从没听说过暗能量能够沟通量子态灵体。”魏婴看起来很困扰,他抓了抓头发,“而且自从那一次之后,我越来越频繁地感受到量子态灵体的存在。”

 

“你也知道,这里死去太多人了。”魏婴闭上眼,缓缓说。

 

“会不会和你当时执行植入器手术时,大脑发生病变有关?”江澄沉吟片刻,“这也是为什么你暗能量是不同寻常的红色,所以它可能具备某种沟通量子态灵体的特殊能力?”

 

此时魏婴掌心中腾起了一小簇暗能量,那鲜艳的红好似灼灼燃烧的烈火,将这地下通道黝黑的墙壁上印下一道明亮的痕迹,他注视着手中的光芒,半响后才说:“也许是吧,希望不要是坏事才好,现在我们已经承受不起再多的意外了。”

 

“不管怎样,”江澄略带关切地看他,说得郑重:“任何不适都要告诉我。”

 

魏婴点了点头。

 

沉默半响后,魏婴低声问:“虞夫人和江叔叔没有走,是因为在云梦大厦地下军需库中的怕桀斯军团落入温卯手中吗?”

 

“还能有什么原因?”江澄闭上眼叹了口气,片刻后才缓缓道:“即便现在没有强大到足以控制他们的AI系统,但是一旦有办法操纵他们,那就是绝对的灾祸,比温卯那第三舰队叛乱还要可怕十倍。"

 

桀斯军团是300年前由奎利人创造的战争工具,作为机械人型种族,他们拥有自我修复与自我进化能力,以及与生俱来的强大护盾,普通子弹根本无力贯穿其防御,唯有由于造价昂贵而极少被使用的电磁炮可以短暂休克他们的运行系统,横强凶猛的火力与铜墙铁壁的防御使他们成为战场上纯粹的绞杀机器。在收割者战争中奎利人灭亡,桀斯军团失去了他们的控制者,大面积地启动自毁。在世界认同桀斯军团已同奎利人一同灭亡之时,五年前云梦集团在奥瓦托星球的战争遗迹中挖掘出了完好无损的一个庞大桀斯军团,数量达几千之多,经过工程师检查后推测,这应该是当年奎利人留下的后备计划之一,只可惜收割者攻势太过凶猛,他们没来得及启动便被全数减毁。

 

桀斯身上的武器与装备系统在300年后,依然是在银河系的最前端,仍然是最让人忌惮的战争机器。但是由于无人知道奎利人究竟是用何种方法操纵军团,所以现在这一支桀斯军团便尘封在云梦大厦地底军需库中。

 

“所以我们不仅要救出虞夫人和江叔叔,还要将桀斯军团摧毁。”魏婴下了结论。

 

“如果我们无力将其运输走的话,也只能如此了。”江澄缓缓道。

 

在给紫电上弹之时,江澄看了看四周,忽而轻声道:“我们上一次来这里,是七八年前吧。”

 

魏婴一怔,随后笑道:“是啊,那时我们总觉得这里是什么大反派的秘密基地,每天放学就到这里来探险,看谁路过都像是心里在计划毁灭世界,后来发现不过是陈旧电缆通路而已,”魏婴似乎是回忆起了两人那些年幼无知的时光,语气都轻松不少:“大反派没有,大老鼠倒是很多。”

 

“不过这时候倒是派上用场了,希望你还记得去云梦大厦的路,”江澄已经上完子弹,“刷”得一拉枪栓,通体黝黑的粗长枪管在幽暗光线下是狰狞可怖,这支又称“小炮弹”的狙击枪在江澄这位神枪手手中,则是真的可以做到‘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而他已是蓄势待发:“准备好了吗?”

 

“As always.” 魏婴勾唇一笑,如以往一般站到了江澄身侧。

 

汗水模糊了双眼,全身肌肉是一牵扯便连环爆炸而来的疼痛,四肢关节处早已红肿不堪,贴身训练服如从被水冲刷过一般湿透,小腿由于保持发力状态过久而颤抖不止,江澄还是没有停。他的手一次又一次朝着目标靶而去,拳关节处是血肉模糊,在目标靶雪白的皮面留下模糊一片的殷红色,看起来十分瘆人。

 

788N.

 

明明已经拼尽全力,测力仪的数字依然一位也不肯增长。

 

他咬紧牙关,又是一拳直击而出,撞击时的剧烈的疼痛迅猛地窜上脊椎直冲大脑。

 

801N.

 

看着终于波动的数值,江澄心中的挫败感终于消散了几分。在一次次自虐般的训练中缓慢提升,疼痛伤口他甘之如饴,唯有苦难磨砺能让他说服自己——他并非是一个一无是处的Omega。

 

抬手又准备再次击出, 触及目标靶之时却阻力全无,拳头软软地陷了进去。

 

他转过头——魏婴不知何时正站在模拟战斗室的控制台前,显然是他关掉了训练靶。

 

江澄侧过头,缓缓道:“魏婴,打开。”

 

魏婴见他一身湿透仿佛从水中捞过、手上鲜血滴滴坠落地面时,脸上连常挂的笑意都散了,只是轻声道:“都这么晚了,快去睡了吧,明天还要去图瑞卡实战演习。”

 

“打开。”江澄只是倔强道。

 

“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魏婴叹息一声,幽幽道。

 

“你把训练靶打开,”江澄突然转向他,向魏婴示意:“过来打一拳。”

 

魏婴有些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重新打开了控制器,顺从地走到目标靶前方,摆好了攻击姿势,然后迅速挥出一拳。

 

2786N.

 

江澄看了眼测力仪上的数值,走到一旁的工具台旁,拿上了一根绷带,又回到了目标靶前方,语气有几分苦涩:“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他在手上缠了一圈绷带,“我作为Omega身体素质本来就大不如你们,也无法拥有植入器,再不刻苦训练,我拿什么去和你们竞争?”

 

“可你是狙击手。”魏婴不知该用何种语气劝慰,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只得斟酌道:“只要枪法准就行了,剩下的近身搏斗交给我就好。”

 

江澄听罢抿嘴不言,一双眸子执拗地望过来,魏婴心里已是了然——他就是不服输而已,他就是要争那个第一。

 

“你现在怎么会来这里?”江澄沉默半响后侧过身,已是又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因为……”魏婴转过身看了眼门口,那道熟悉身影已然出现:“虞夫人来了。”

 

“你说什么?”江澄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转过身去便看见母亲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高跟鞋敲在地面声音清脆,在这深夜里格外清晰,他几乎是下意识垂下头,将手藏到身后,声音沙哑不已:“母……母亲。”

 

虞紫鸢点了点头,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正好来地球上开一个会,顺路来看看你。”她抱起手,环视了周围一眼,“听说你刚刚通过了N5测试,你训练很刻苦。”

 

江澄从她的眸子中读懂了——你理应如此,你理应苦累血汗全数收下,因为身为Omega就是你的原罪,没有人会因为你是Omega而在战场上怜悯你半分。

 

他只觉得胸口里有一团火愈烧愈烈,火辣辣地窜上喉咙:“母亲,接下来的N6,我绝不会失败。”

 

“你知道我不能对你说失败也没关系,”虞紫鸢冷冷道,“你是江家的继承人,你不能失败,你必须成功。”

 

魏婴猛地一推,老式的井盖发出“咔咔”的声响,才缓缓开启,外界的光芒射了进来,在经过长时间在黑暗地下通道里的行走,重见光明的瞬间顿生出如获大赦的感觉,江澄跟着魏婴从消防梯上爬了出去。

 

耳旁几乎寂静一片,此时他们身处云梦大厦一楼的电梯井中,上方的电梯门大打开,而电梯则是停在了他们头上几米高的地方,轻易地攀住了地面边缘从电梯井中跃了出去。出去后一瞬视野开阔,透过大厦一楼诺大的落地玻璃外可望见包围住大厦的三艘护卫舰,以及无数战机拦截机。附于外墙之上的淡淡的蓝色护盾若隐若现,挡住了大部分的火炮子弹攻击,能窜进来的只有零星几点火星。

 

平日里人来人往的一楼办公区现在是空荡荡的,一旁的休息室中还放着掷下了半个没吃完的三明治,咖啡机下方已盛满的棕色液体的被子无人拿走,这一切都说明这场灾祸来得猝不及防,他们朝着一楼的大堂而去——那里有可以下到地下军需库的主电梯,由于桀斯军团的存在,军需库是江眠枫和虞紫鸢唯一会坚守的地方。

 

“人都去哪里了?”江澄压低声音问了句。

 

“应该是在第四卫区,那里有凡尔登号建立的保护区,现在基本神堡所有的平民都聚集在那里了。”魏婴答道。

 

“对了,你是不是没有用抑制剂?”魏婴忽而又开道,他目光在江澄全身扫过。

 

“你能闻到?”江澄吃惊地说,随后无奈道:“我逃出来的时候哪里还有心思操心这个,可能是上一针的药效已经过了。”

 

“暂时还无大碍,不是很明显。”魏婴又凝神片刻,才道。

 

即便知道这里有敌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两人依然保持了往日执行任务时绝对的警觉,魏婴身上的红色能量场若隐若现,是随时可以冲击敌人的状态,江澄在他后方几步位置,手指扣在紫电的扳机上,目光迅速在周围搜索。

 

前方就是办公区通向大堂的门,江澄正要操纵万用仪开门,魏婴却上前几步拦住了他,轻声说:“我感觉不对。”

 

他扫视了一下四周,目光定在了朝二楼而去的楼梯,他偏头示意江澄:“先到二楼上去看看大堂里的状况。”

 

魏婴比他先一步到达栏杆向下望了一眼,却迅速转过身然后紧紧拽住了随之而来要探身向下望的江澄,握住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答应我,不管怎么样,不要冲动。”

 

江澄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他挣脱了魏婴的手,向下望去——诺大的大厅中全是肃穆如幽灵一般全副武装的温氏士兵,而在那靠近电梯控制台的位置,江眠枫和虞紫鸢被压倒双膝跪地,后方的两名士兵近乎粗暴的用枪顶着他们的脑袋。

 

江澄只觉得血液一瞬冲上头顶,若非魏婴死死拉住他,他已经从栏杆处一跃而下了。他全身上下颤抖不止,连紫电都几乎握不稳,声音喑哑不已:“让我下去,我要去救爸爸妈妈。”

 

“我们现在下去就是去送死,”魏婴双手紧紧按在他肩膀上,语气已有几分焦急,“冷静,江澄,冷静。”

 

心脏跳得急促而凶猛,在胸腔里震荡,血液一遍一遍冲刷过全身,皮肤像被火燎过一般遍布烧灼的温度,但指尖却凉得吓人,江澄觉得大脑内尽是嗡嗡作响的杂音,巨大的不安与恐惧攫住了他。面临着即将失去父母的情况,江澄也如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一般手足无措,是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的心悸感。

 

“由于护盾的存在,他们只有小股部队进到了这里,所以无重火力来强行攻破地下军需库的防御,”魏婴语速极快,他紧紧盯着江澄,“挟持虞夫人和江叔叔,无非是想威胁他们打开军需库,所以在护盾被攻破前他们暂时没有危险。”

 

“那个护盾还能撑多久!!?”江澄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惶恐,“他们不会放过爸爸妈妈的,绝对不会……我必须……”

 

“江澄!”魏婴语气里染了些怒意,“你看到他们旁边站的是什么人了吗?是温逐流!是一个人生生杀死一船克洛根人的温煞神!别说我了,连蓝湛对上他都不一定有胜率,再加上那些士兵,我们还没落地就要被打成筛子了!”

 

江澄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话,半响后才喃喃:“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有。”魏婴冷静的说,他又瞥了一眼下方,然后一字一句道:“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虞夫人和江叔叔带到地下军需库中藏身,再等待救援。我身上还有几个闪光弹和震荡手雷,可以短暂制造骚乱阻碍视线,只要脱离开温逐流的监视,我就有把握干掉挟持他们的人,再拖住那些士兵片刻,这样你就可以带虞夫人和江叔叔迅速逃进地下军需库中。之后我独自一人要逃生很容易,所以也不必担心我的安危。”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魏婴缓缓道,目光扫向了江澄手上的紫电,“你要能一枪爆了温逐流的头,否则在他和士兵的夹击下我半秒都撑不下。”

 

江澄听罢立刻在栏杆处架上枪,已肯定了魏婴的计划。现在的他就仿佛一个溺水的人,再脆弱不堪的稻草伸过来,他也会全力抓住不放手。扣在扳机上的手微微颤抖,将眼睛贴上目镜,母亲的脸是清晰可见——她是一瞬抬头发现了江澄,身体剧烈一下颤抖,目光中尽是惊乍与恐慌,这么多年来江澄从未见过母亲这样惶恐不安的模样。

 

“快走。”虞紫鸢极轻地做了一个口型,眸光震颤不止。

 

我不会走的。

 

江澄端起枪,心跳几乎静止,目镜中是温逐流的脸,他强迫自己冷静,却全身颤抖不已,当这一枪的命运将决定父母的生死,他再做不到像一往一样精准而冷漠地测量距离角度,耐心等待合适时机扣动扳机,他现在连平稳呼吸都做不到。

 

砰。

 

那颗子弹擦着温无眠的右脸而过,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炸开。

 

江澄眸子微睁,保持着射击的姿势,一动不动,仿若一尊雕塑。

 

最关键的那一枪,他打偏了。

 

虞紫鸢很快明白了他要本来要做什么,目光在墙壁上碗大的弹孔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回过头,却对着江澄的方向露出一个浅浅笑容。

 

那个笑在很多年前曾出现过。那时候的母亲还是一头及腰长发,那时候的母亲很爱穿素色长裙,那时候的母亲还不是云梦集团叱咤风云的铁腕执行官。她会同所有母亲一样软绵绵地揉他脑袋,黏糊糊地亲他脸颊,腻歪歪地唤他宝贝,会带着他在公园里吹一下午的泡泡,和他一起仰着头望那些透明物体被天光云影照得绚烂而美好,然后在星光低垂时牵着他一路踩着影子蹦跶回家。

 

他读过母亲的口型——

 

“没关系。”

 

然后她一瞬用手肘撞倒了挟持他的士兵,身体扑向了在右侧的控制台,周围的枪管齐刷刷地对了过去,子弹倾泻而出,全部嵌在了她的身上。但她已经完成了要做的事——控制台在她的指纹识别下启动了这一层的自毁程序,一瞬间红色警报乍起,几乎是一瞬间后下方爆炸开巨大白色光芒,下方上千人一瞬被极高温的白光吞噬,连尖叫哭喊都来不及传出,就已湮灭成灰尘。

 

几乎在同一时刻,云梦大厦的护盾终于不堪重负,轰然碎裂,那大堂紧闭的金属门在一发追踪弹下四分五裂,成队的温氏士兵涌了进来,眨眼间便填满了大堂,就仿佛之前虞紫鸢用生命换来的爆炸从未发生过一般,江澄见此绝境,却突然生出如释重负的感觉——若能在此了结也好,他已拼尽全力,奈何天意不肯成全。

 

身边忽然腾升起灼人的热度,却见魏婴已毫不畏惧站起身,全身上下被炽热火红的能量场所覆盖,那附着在他身上的火光愈燃愈烈,四散开来,如一张无边无际的红色织网覆盖整个大堂,空气中全是穿梭交错的急驰火光,将视野里的一切都染上这热烈而狂放的红色。这景致胜过最华美壮丽的星云——那些由舒卷的尘埃云和电离体所构成的明光烁亮,不及此时由魏婴带起的这一片流光溢彩哪怕万分之一的壮阔。

 

江澄从未见他燃烧得如此热烈、如此彻底、如此忘我。

 

周遭酝酿着强大的能量,似乎就有什么要发生。然后是从地底发出的一声猛烈撞击声,闷响阵阵如浪潮一波波袭向地面,在大堂中的士兵几乎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

 

江澄看见他一跃站上了二楼的栏杆,翩然身姿被火光描摹得修长,他右手握拳,重重地击上身侧的墙壁,是一瞬的能量爆裂——那些火光与织网全数被荡涤开,火红的浪潮以他为中心像周围层层汹涌而去,清晰可见的赤色波纹速度迅猛蔓延开来。

 

这场能量暴动却未伤及楼下任何一个士兵。大堂中是几秒极度的寂静,当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气时,突然听得追踪弹飞驰的声音从脚下传来,地板一瞬被炸得翻起,是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身影一跃而出——

 

深红色的金属质地,近两米的高大身躯,全身是近乎完美的机械线条分割,头部是一个兜帽形的外壳,本应是脸部的位置空荡荡,只是腾烧着赤红色的能量,似鬼火一般。双手的位置没有十指,只有两筒巨大的火炮系统,它已张开双臂,一瞬旋转起来,那黑洞洞的枪口中燃起了橘色火光,然后体积骇人的炮弹随它的转动朝四周狂轰滥炸而去。

 

桀斯。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楼下已无人站立,从大门再涌入的温氏士兵显然不清楚是何种武器可以在短短几十秒杀死近百余名士兵,但他们很快就明白了——从地面破开的裂口中接二连三出现了巨大的深红人型机械体,那大堂中以及被桀斯的火红色填满,而那裂口处还在源源不断地跃出新的身影,直到举目皆一片灼灼赤色。

 

它们的目光齐齐望向了魏婴。

 

那时的魏婴连眸子中都染上了赤色,就仿佛身披烈焰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杀。”

 

温氏这场声势浩大的叛乱,最后在魏婴用量子态灵体操纵的桀斯军团近乎疯狂的屠杀下结束了。第三舰队在桀斯军团与凡尔登号的夹击下,终是兵败如山倒,再无反击能力。最后的战后清点,真正的平民死伤却仅仅129人而已,如此惊人的战绩是由在第四卫区坚守防线的凡尔登号所创下的,而这项奇迹的缔造者正是蓝氏临危受命的年轻上校——蓝涣。而魏婴的这支桀斯军团让哪怕同盟军想起,都是不住后怕。媒体对此褒贬不一——“地狱火军团”,这是他们对它的称呼,因为利用牺牲士兵的量子态灵体在某种意义上是违背人伦的存在,但是它的出现却又是促使温氏叛乱结束的一大助力。世人中叫魏婴“疯子”“变态”的有,崇拜仰慕尊称“救世主”的也有。军方对于魏婴的处置也是始终争论不休,最后的决定是由军事法庭开庭审判。

 

战后最引人注目的不仅仅是魏婴的军事法庭审判,还有神堡最大科技武器公司之一的云梦集团归属。原所有人虞紫鸢与其丈夫双双牺牲在了战争中,而其子江澄被战后救治他的医院爆出其实并非Beta而是Omega的消息,这就说明他已经失去了对于产业的继承权,因为法律规定未婚配的Omega没有拥有任何财产所有权的能力。媒体纷纷猜测他是要匆匆将自己嫁出依靠丈夫的名义继续管理云梦集团,还是自愿转移遗产给他人继承,不管选择哪一种,他都绝不可能让父母几代基业被星联政府所没收。

 

神堡元环区的晚霞柔美流淌开来,天空中的维修工程船只正有条不紊地对损毁的大楼建筑进行修复,已有零星的霓虹灯在那场漫长的黑夜后开始闪烁,人们在在逐渐抽离出伤痛与死亡,迈向正常的生活。江澄望了一眼窗外的景色,目光又回到了手中的书本上,这是他在病床上仅有的陪伴——除去那些穷追不舍的媒体以外。

 

“咚、咚。”轻轻的两声敲门声。

 

“请进。”江澄放下了书。

 

来人一身星联军装,深蓝的色泽被霞光镀上万般柔情,衬上他那如星月一般璀璨的眸子,只叫人挪不开眼。

 

“这是替我弟弟送来的,”蓝涣走到他床边,在床头放下一束花,随后温声道:“他因为之前擅自行动被上将罚了三个月的禁闭,所以没法来看你。”

 

江澄半响没有说话,一双黑眸子定定地望着他,流淌过一些莫名的情绪。

 

蓝涣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伸手摸了摸脸颊,疑惑道:“是我脸上有什么吗?”

 

江澄如梦初醒地收回视线,垂头低声说了一句:“替我谢谢他,蓝上校。”

 

半响后,江澄才轻声问:“魏婴……他怎么样了?”

 

“情况很棘手,他现在在等待军事法庭审判。操纵量子态灵体来控制桀斯军团,而量子态灵体本就是一个极其敏感的议题,现在各处人权组织反抗声极大,军方也不得不要走一个形式。”蓝涣缓缓道,他走到了窗前,倾泻而入的霞光将他的侧脸映得无暇,他声音带有一丝惋惜:“最可惜的是,当时暴动的暗能量损坏了他的肌肉神经,虽然对日常生活没有影响,但是想要战斗却是再不可能了。”

 

这场战斗中,我们都遍体鳞伤。

 

“是……吗……”江澄说得近乎苦涩,他知道魏婴是一个多么优秀的战士,他知道若无此事发生那人定是一片光明前途。

 

江澄再没说话。而两个几乎没有交集的人独处一室,一时间也只有沉默。

 

“这样的话,那我就——”蓝涣转过身,似乎是准备告辞,却又突然想了起什么似的,语气少见得充满不确定:“我有一件事想请教你。”

 

“你说。”江澄道。

 

“我知道这是一个有点奇怪的问题,但是——”蓝涣修长细白的手握在门把手上,指尖因用力而略发白,“你认识江晚吟吗?”

 

江澄眸光一瞬震颤,却又迅速恢复常态,出口是一个近乎揶揄的句子:“蓝上校是觉得我姓江,便认识天下所有姓江的人了?”

 

蓝涣怔了下,随后低头浅笑道:“是啊,是我犯了傻。”他拉开了门,回头对江澄留下一个和煦似二月春风的笑容:“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几日后,魏婴也来了。

 

他几乎进门的那一瞬间就扑到了江澄床前,黑眸子里情绪翻涌,语气激动:“你疯了吗?把云梦集团转移到我的名下?”

 

江澄却是一脸平静,“我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又是瞥了一眼魏婴,缓缓道:“你知道的,我不可能选择嫁给你。”

 

“为什么不行?只是名义上的话,至少你还可以拥有云梦集团——”魏婴急急反驳道,却被江澄打断。

 

“你已经牺牲地够多了,我不能再让你……再让你连……”江澄低下头,声音细不可闻:“不然蓝湛会恨我一辈子的。”

 

魏婴却是没听清他的后半句话,疑惑道:“蓝湛?这事跟蓝湛有什么关系?”

 

“反正我法律文件已经签完了,没法反悔了,你想要也得要,不想要也得要。”江澄一句话下了定论,截断了所有争论。

 

魏婴在沉默半响后,轻声问:“那你还要回舰队吗?虽然说你Omega身份被发现了,但是并没有规定说Omega不可留在舰队……”

 

“魏婴,我拿不了枪了,我现在连50%的命中率都做不到。”江澄轻飘飘道,那语气好似在说一个莫不关己的事。

 

魏婴眸中尽是惊异:“怎么可能?你明明是我们最好的狙击手,你…难道是……是PTSD?”(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在江澄不言的默认中,他突然扯出一个笑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我们也算难兄难弟了,现在估计随便一个小姑娘都能撂倒我。”

 

“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之前N学院的政治科学系老师帮我在人类使馆找了一个工作。”江澄侧头望向了窗外的夜空,任凭夜里裹着草木清香的风扑向他的脸,他不再惧怕幽深而沉重的黑夜。

 

“你是随便做做,还是认真的?”魏婴抱起手问。

 

江澄一挑眉道:“你说呢?”

 

不惧怕黑夜,因为知晓太阳明日还会升起。

 

“让我想想——”魏婴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理事会人类议员吗?怕只有这个能入得了你的眼吧。”

 

江澄勾起一个极浅的笑容,目光灼灼,“那就是它了。”

 

魏婴沉默片刻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忧虑:“政界不比舰队中好几分,那些Alpha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你一个Omega在其中怕是——”

 

“十六岁那年,我分化成Omega,之前为做一个优秀Alpha的准备全部付之东流,我没有放弃,依然进入了N学院后拿到了许多Alpha终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N7的军衔。如果命运像一块巨石拦在前方,那我就生生凿出一条通路。”

 

江澄眼中是骄傲而飞扬的神色,就仿佛星星之火,你知晓它终将燃成燎原之势,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如金石之音:

 

"既然当时命运没有打倒我,现在也休想让我轻易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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