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杀令》（一）【曦澄/原著向ABO】
承接原著结尾，ABO.
梗概: 八月十五团圆夜，大理唐氏全族一夜灭门，证据皆指向为三毒圣手江澄所为。秋杀令，乃夺命符，催阎罗殿，为除大奸大恶而设，刺杀留名令上人，将得先祖秘宝为嘉奖。江澄一朝名登秋杀令，各门各族心思各异，世间一派腥风血雨，蓝曦臣是仙门之首，应除恶在前，却在此时与其错生羁绊……
爱与恨，得与舍，沸反盈天和心如死灰，一念之差。
此文送给阿时大宝贝儿 @朕以帅治国 ，知道你最喜欢原著向(⁎⁍̴̛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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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婷婷袅袅而来，落叶纷纷扬扬入泥。云深秋色不见纷华倾颓时之萧然，也无蓬勃生机消磨尽时那徒然崩析，只是悄无声息地一遭生命轮回——听不见伤春悲秋的絮语，瞧不着花叶辞树的戚然。四季轮回，岁月流转，固以本心，无欲无惑，修仙之人以束缚封藏己身为苦修磨砺，饶是这云深美景再盛也无赏花客论酒人。
“刷，刷”
是竹枝制扫帚与青石砖相摩擦的声音，在这静谧清晨格外清晰。小弟子额上汗珠还未拭，就已被微寒秋风裹挟而走。蓝氏向来家规严苛，不论之前何等豪门贵族，入门之后需做到克勤克俭、束己固心，这些扫洒活计本为世人所不齿，但在此处却是人人均得经手。虽是件无趣工作，小弟子却做得极其认真，连石板缝里的脏污碎叶断枝都不放过，悉数细细清扫干净，他自是专注得很，不过偶尔还是会将视线瞥向庭前阁楼，目光里崇敬之意难掩。
此处格局颇为别致。这院中是云烟袅袅然，立松亭亭碧，别处枝叶早枯萎凋零，唯独此处常翠如往，春意里的盎然都破土几分，只是不见娇花相伴莺鹊啼鸣，孤寂淡泊之意呼之欲出。周遭是翠竹劲松相环绕，正面依山一方断崖石壁，鬼斧神工般笔直平滑，那阁楼正是大半镶嵌进石壁中，半隐半遮间如同那山崖共生一体，苔藓翠碧蔓延而下，攀附上屋檐瓦砾间，显露斑驳色泽。
蓝氏宗主泽芜君，闭关修炼两载有余。
蓝宗主是名动天下公子榜首位，功法早已是高处不胜寒，何苦将自己囚于这方小阁楼中，不见天日不问外事，若是做个大侠才当快意人生呢！小弟子扶着扫帚遐想起来，若是自己有蓝宗主哪怕十分之一功力，也当走纵酒狂歌恣意世间，抱得软香温玉入怀嘤咛，这清寡得似苦行僧般得时日，有何乐趣？他其实入门不久，是去年秋时刚被爹娘领来了姑苏，他并非出身大族户，爹娘也不过在老家小有名气的散修，自己能入这云深，劳得爹娘求人通融。
罢了，这哪是自己这等人有资格肖想的。小弟子再次握着扫帚清扫起来，却听得由远及近有长剑破空的飒飒声，以及连串错乱的脚步声。他还未细究如何，就见竹林中霎时冲出一道灿金身影，足下御剑流光浮彩，及阁楼前才堪堪止住，一跃而下作收剑势，挥手间长剑已作流光归入他掌中。少年不过弱冠之龄，脸庞清丽，一身金星雪浪袍惹眼得很，小弟子还未想通为何这金氏弟子会在云深，就见那人瞧见了他，声音焦躁而急促：“喂！你过来！”
小弟子愣了愣，指了指自己，只见少年几下不耐烦地点头，只好挪动脚步走去。那少年是心急如焚之态，几下朝自己来时方向张望，然后拽住小弟子匆匆道：“泽芜君是在此处闭关吗？”
那握在小弟子臂膀间的力道大得吓人，他有些怯怯得点了点头。少年朝阁楼望去，急促呼吸几次，面露一丝踌躇，眼神变换闪过复杂情绪，最后一撩袍子——竟是直直面对阁楼跪下。只见他目光坚定，言语间皆是悲怆：”泽芜君，小辈兰陵金凌，求您出关相助，救救我舅舅吧。”
话毕，重重一磕首，伏地时隐约间肩膀颤抖。
却在此时，那小道冲出了十来位蓝氏弟子，为首的小弟子十分熟悉——是师兄蓝思追。他见那金氏少年伏地之态，也是面色一惊，快步向前行至跟前，目露不忍之色，附身去扶他的臂膀，轻声道：“金凌，你快起来，别这样。”
金凌直起身，却是纹丝不动，抬头时隐有怒色，一双眸子扬起：“蓝思追，你若当我们之前有半点情谊，便走开些，别再插手我的事！“
“你小子！竟然直呼师兄的名讳！“蓝思追还未答话，他身后左侧的一名蓝氏弟子已开口厉声道，“擅闯云深禁地，你还当你们金家是霸王吗？！别猖狂过分了，否则我这刀剑无眼，可不留情！”
“我金家再落魄，也高过你等出身杂门散修的落魄户！“金凌怒目而视，嘴上丝毫未留情面，此言一出好几位蓝氏弟子都面色红白相交，还是蓝思追抬手制止了再起争吵的势头，他半跪而下，与金凌平视，语气无奈：“就算你在此处久跪，宗主也不会出关，他闭关前就吩咐过若非关即蓝氏生死攸关之事，其他一概不得通报，你……这是何必呢……“
“我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用秋杀令对付我舅舅吗！？“金凌声音已然嘶哑，双目赤红隐约可见水雾，他撑在膝上的双手已握得死紧，指节发白，“蓝家如今是仙门之首，若是泽芜君肯出言相助，他们一定不敢——”
“不敢什么？处理江澄那个杀人犯刽子手吗？“后方又一弟子冷笑道，言语中尽是讥讽之意。
“你住嘴！不许污蔑我舅舅！“金凌怒喝道，手掌反转间长剑已在手，直对刚刚出言的弟子，那剑气凌然迫人，显然主人已有了战意，那弟子倒是丝毫退缩之色都无，也拔得长剑在手，凛然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然都是毫无克制的滥杀无辜之辈。“
见金凌剑出，后方十几位蓝氏弟子齐刷刷地拔剑相指，一时间竟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却在此时，那阁楼中响起一声清泠萧音，长音不绝绵延而出，冷冽如满城飞霜，明明不带一丝灵力，却在涌入耳廓那瞬间让在场各弟子神志一闪空白，回过神时手中已空空如也，地面则是一地的长剑。
那阁楼之门骤然开启，是一道素白身影缓步而出。日光清浅滑落他肩头，那人未着姑苏蓝白校服，而是一身霜白长袍，腰间一道无饰玉带，长身玉立间如映蟾宫清辉，一步一息里自是霞姿月韵。纵使是丹青国手大家，也难从那容颜苛责出半分瑕疵——眼眸剪缀星河流云，乱琼碎玉不及清皎，肌肤恰似官窑白釉，岁月流光打磨细腻，长发倾落成一笔墨色，衬得剪水双眸最潋滟。
正是谪仙降世的风华，白璧无暇的姿容，岁月未曾给他留下丝毫痕迹，只有愈酿愈醉人的风雅气魄，叫人只消一眼就大梦不醒。
“何事在此喧哗？“那声音清越动听，尾音如拨弦后余音袅袅，磁性声线撩人不自知。
一众蓝氏弟子在短暂的愣神后，齐齐行礼道：“宗主。”
“蓝宗主，“金凌眼中浮现希冀之色，他并未起身，而是又一次恭敬一拜，声音微微颤抖：“小辈但求您出手相助，我舅舅他……“话到最后，却是略带哽咽难以成句。
“金小公子，快请起，“蓝涣伸手扶起金凌，语气和煦如二月春风一般：“若是力所能及，定然倾力相助。
“谢谢……若是您不……我真的……“金凌垂头将脸庞埋于手心，细如蚊呐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再抬首时已收起脆弱，目光坚定：“蓝宗主可否同我去一趟金鳞台？”
“秋杀令，“蓝涣缓缓开口道，这三个字在他口中似有千钧重，他叹了口气：”江宗主究竟做了何事？竟会让各族不惜联合请出秋杀令？“
秋杀令，乃夺命符，催阎罗殿，为除大奸大恶而设。数百年前，各族先祖立门建府之时，曾立下盟誓匡扶正义锄奸铲恶，为激励鞭策子辈行正道以济天下为己任，用无数秘宝炼祭灵器一件，名曰“秋杀令”。此令需由得各族直系后辈以血为引，留恶人名，方的开启，启动之时引天象异变，也是一部分秘宝现世之时——刺杀留名令上人，将得先祖秘宝为嘉奖。
秋杀令出，不死不休。
传言岐山温氏之所以得一世霸主之位，是因曾在秋杀令绞杀时上拨得头筹，获先祖秘宝而整个门族实力飞升。在成为仙门之首后深知其可怖，将灵器始终锁于温氏聚珍阁内，只因先祖考虑周详细致，若此恶人出自几大仙家，则开启时不需此族鲜血为引，同样若一族直系血脉全数歼灭，则秋杀令将自动将此族除名。所以在射日之征时，各族哪怕已生血海深仇，也无力使秋杀令惩戒温狗，而温氏也力在屠杀各族直系，企图以一族之力掌控秋杀令。而后温氏覆灭，抄缴聚珍阁时终使得百余年不见天日的秋杀令再次出世，祭于金鳞台之上。
“我舅舅他……定是被冤枉的，他不可能……不可能做出那等禽兽不如之事，“金凌字字如泣血般，牙关咬得死紧，半响后才颤声道：“无冤无仇，他怎么可能灭了唐氏全族？”
蓝涣沉吟片刻，缓声道：“兹事体大，可容我与族中长老商榷一二？“
“可是如果不赶快——“金凌急促道，一旁蓝思追拉了拉他的臂膀，低声道：“此事本已偭规越矩，你莫让宗主太难做。”
金凌似还想说什么，但终是没再出口，垂首片刻后再抬眸，目光仍是倔强：“那我等蓝宗主。”
“好，思追，你通知长老们到议事堂且聚，之后带金小公子到前堂等我，“蓝涣对蓝思追吩咐，又微微附身对金凌柔声安抚道：”无论何种结果 ，届时我都会悉数告知。“
金凌退后一步，朝蓝涣一辑手：“金凌谢过蓝宗主大恩，来日必报。“
且先回房拾掇片刻，束发着玉冠，置蓝氏服饰，待仪容恰当后朝议事堂而去。沿途弟子皆露惊异之色，不少新晋弟子呈惊若天人之态，似是犹疑交头接耳，听得周遭接连行礼尊呼“宗主”，才了然本是要闭关长修的泽芜君，竟是在此时出关了。
议事堂前那颗枫树已灿然一片，飒飒得落了一地金黄，蓝涣忽而想起自己入关前那树还是翠碧，虽只是春至秋，可年岁已转了两轮，树早戴新妆，他还旧时人。殿前候着的小弟子见他，恭敬附身行礼，替他打开了大门，而那一众蓝氏长老已在等候。
步至堂内，众人皆起身辑手，他还礼后至首位。观音庙后他闭关修炼，忘机云游四方，族中大事定夺又落回叔父身上，此事让他也颇为愧疚，只那时心神受重击，也难再静如止水守公正。还未开口，只见二长老已是放下茶盏，先行发问：“不知宗主为何突然出关？召集我等又为何事？“
蓝涣并未犹疑，直言告知：“为秋杀令一事。”
“秋杀令“三字一出，堂内一时窃窃私语声四起，看来在他闭关之时此事已是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还是那二长老，语气似有愤慨：“江澄那厮该受，唐氏三百六十二口人，皆数命丧他手，行此等丧心病狂十恶不赦之事，是人人得而诛之。“
"可是大理唐氏？想来云梦与他们素无交集，江宗主为何要行此等凶残事？“蓝涣思忖片刻，缓缓道来，心中仍觉此事蹊跷。
“大理唐氏善蛊术，作巫法，向来在正派门族中处边缘位置，只其宗主唐灭画行事正派，在当地也是名声极佳，“位于左列的四长老抚了抚长须，”众所周知江宗主恨极了歪门佐道，捉住了皆是要抽筋剥皮的，一个行魔道的魏无羡都足以让他记仇数十年，这唐氏被他泄恨也未尝不可能。“
“既然都如此笃定是江宗主所为，可是有什么关键证据？“蓝涣又道。
“除却已残毁不成形的，那三百余具如今尸陈金鳞台，宗主可前往一探便知，其上紫电所造就的独特伤痕，除却江澄谁还有此能耐？“又是一位长老急不可耐发声，看起来是嫉恶如仇：“如今他踪影不明，若非做贼心虚，为何不现身为自己辩解？“
“即便如此，秋杀令依然不妥。若此令一出，名为正义讨伐，实则门派角逐，到时定是腥风血雨、杀伐不绝，“蓝涣一字一句道，神色凝重，“最后染血丧命之辈，定不止江宗主一人。“
"我听说今日那金氏小辈前来，宗主莫不是为了这江澄出关？“说话之人语调阴恻，正是半年前才新晋的七长老，本已秋意浓重天气渐凉，他却还一摇折扇，“江宗主作为地坤确实是个妙人，追求者能从这姑苏排到云梦去，可这修仙中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他那儿吃了闭门羹。原来如此，蓝宗主，莫不是您早捷足先登了？“
“我与江宗主并不相熟，不过几面之缘。“蓝涣平静道，目光坦然。
“常言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七长老依旧慢悠悠摇着折扇，一双狭长的眸子凝视蓝涣，语调轻佻：“蓝宗主，现在可不是怜香惜玉之时。“
却听得二长老重重一拍桌案，面上已生怒意：“蓝田，休得信口胡吣！谅得你归宗不久，诸事规矩不熟，可你莫得寸进尺！宗主岂是你能如此出言不逊的？！立刻赔礼道歉！“
那蓝田也无惊惶之色，只是一收折扇，站起身朝蓝涣辑手：“请宗主权当蓝田胡言乱语了，切莫怪罪。”
“无防，只是无稽之事，休要再误传了。“蓝涣扫他一眼，眸色并无波动，随后开口时已带几分威严：“我认为秋杀令一事需慎重考虑，因为若几大门派为夺秘宝而陷入厮杀，到时必定生灵涂炭无数无辜者丧命，我等修仙人士有胜常人之能，自当以匡扶正道为己任，而非撺掇起无谓争端与杀戮。“
随后转向此间一直未参言的蓝启仁，已下定夺：“叔父，我需亲自去一趟金麟台，不在时宗内事物，还需您老人家操劳了。”
蓝启仁却未立即答话，端起茶杯盏了盏茶，呷了一口后淡淡道：“金麟台，忘机已经去了。”
闻言蓝涣面上微微变色，蓝湛憎恶当年江澄害魏无羡身死，还揣得一颗那人金丹，若是他此去前往，那江澄必定落不得好下场，只得苦笑道：“叔父，您看我慷慨陈词至此，也不出言阻拦，是故意瞒我啊。“
“曦臣，那是你尚在闭关中，而忘机恰巧在追查一宗唐氏相关命案，后这唐氏被屠满门，他也是第一个发现之人，“蓝启仁放下茶盏，语气凝重：“他去，是合情合理，你有时慈悲之心太过，反而不适宜。”
“我明白了。但这金鳞台，我还是需走一趟。“蓝涣垂眸片刻后，缓缓道。
出了议事堂，却见金凌已经等在庭院中，满目焦躁之色，而蓝思追有些无奈地站在他身边，似在劝说些什么。见蓝涣出来，飞奔至他跟前，整个身子几乎都要扎到他怀里，还是蓝涣抬手堪堪扶住，才让他稳住重心，他着急道：”蓝宗主，如何了？“
“不是让你在前堂等着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蓝涣无奈笑了笑，见一旁蓝思追做了个苦瓜脸，便知道定是这金小公子不依不饶了。他知道江澄最是骄纵这个外甥，那四百张缚仙网的事迹他也有所耳闻，有这性子也不足为怪。
“我实在太着急了，坐也坐不住，索性到这里等着蓝宗主了。“少年露出些许怯怯的神情，到把一旁的蓝追思看得咂舌，这小公子天不怕地不怕，却似乎很是怕泽芜君责骂。
“无事，那便一起走吧。“蓝涣翻手召了朔月剑，见金凌略犹疑又带些不敢置信的神情，浅笑道：“去金鳞台。“
只见泽芜君身影轻灵腾了空，雪白衣裾如裁下云霞翩然，发丝飘扬在风里似铺展开画卷，他好像本该是归属琼楼玉宇间的谪仙。金凌也召了长剑，离地升空跟上那人，那拂到面颊上的山风里带一缕极淡的沉香，温馥穆穆雅致清幽，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泽芜君的气韵，想必平日用修为压制，如今运用灵力御剑便难免泄出几丝。他早已觉醒为了地坤，平日里遭遇的天乾气韵大都霸道嚣张，如此温润如清风揽月般的秀澈，却是唯泽芜君独有。
“泽芜君，我想问……为何您愿意相助？“金凌跟在蓝涣身侧，望着那人平静侧颜，开口道，“现在除了江家，几乎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连本家的附属都闭门不见，哼，这些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当初是怎么腆着脸到舅舅跟前攀附的？“
蓝涣侧头望了他一眼，却没正面回答，只是淡淡一笑：“你舅舅没告诉过你，御剑时需得人剑合一，固守本心，切忌三心二意吗？”
金凌撇了撇嘴：“我舅舅说只要艺高人胆大，想喝酒高歌都行。“
蓝涣不禁莞尔，想来往日与江澄相见时那一张刻薄冰块脸，没想到性子是这般不羁洒脱，浅笑道：“这话江宗主说得，小公子的话还差点火候。”
“其实我——“正在此时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正忙着力证自己功力不俗的金凌就是一个趔趄，差点从剑上跌落，还是蓝涣抬手一股柔和灵力将他扶正。金凌恢复平衡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脸颊上飞了丝红霞。
“其实并非帮你。若真的请出秋杀令，那便不是简单的通缉恶人，而是明码标价的实力角逐了，毕竟那背后秘宝将引得修仙界所有人眼红。“蓝涣最终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蓝宗主，我没太明白……为什么追杀我舅舅会变成实力角逐呢？“金凌追问道。
“你且这样想，若是你我都想要杀死这令上人获得秘宝，两方人马都与令上人相遇，定是先分出个胜负，斗个你死我活，在予定夺谁人当刺这一剑，“蓝涣耐心解释道，他望了眼脚下飞驰而过的城池山川，声线低沉：“所以若我想要夺得秘宝，定要先铲除完其他有意夺宝之人。而这修真界怕是谁都想来分一杯羹，最后便是混斗一片血雨腥风，不知多少无辜人受牵连。“
“所以……蓝宗主，你会帮我救我舅舅对吗？！“金凌眼里尽是希冀之色，语气急切。
“我会尽我所能阻止他们祭出秋杀令，但是若最后无力改变既定事实，我也会尽力将其对无辜之人的影响降至最低，”蓝涣摇了摇头，面有一丝不忍之色：”只是你舅舅……我现在无法许你什么承诺，毕竟我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许多事都是道听途说。”
“我舅舅他绝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他绝对不是！“金凌忽而提高了音量，显得十分激动，话罢才明白自己有些失礼，忙低声道：“抱歉，我……我只是不相信舅舅会做那种事。”
“若我调查后他确实有冤屈，我定让栽赃之人绳之以法，但是——“蓝涣的目光回到前方，声音平静：”若真为他所为，我会杀他，但不为秋杀令，只为恪守正道。“
却在此时听得不远处本晴空万里，却传来沉闷的滚雷声，一声一声不绝于耳。然后就见一道耀目光柱冲上云霄，霎时间将周遭染作赤红一片，如血浪翻滚不止绵延开来，雷声愈加震耳欲聋，连太阳的光辉都被血色所遮蔽，天地间灰暗如无间地狱一般。骤雪狂风徒然起，呼啸地风夹杂如碎石一般的冰雹，铺天盖地而来，蓝涣周身灵力骤然澎湃，形成一圈保护罩将他与金凌包裹其中，迅速向兰陵金麟台而去。
“蓝宗主，这……“金凌见此可怖景象，也是面有惧色。
“怕是，秋杀令已出世。“蓝涣叹了口气，他轻声道：“我们终究还是晚了一些。罢了，大约也命中注定之事……”
“那我舅舅他——“金凌顿时大惊失色，显得惶恐不安。
“到了。“蓝涣打断了他，手间捏了个诀，逐渐下降。下方亭台楼阁是金碧辉煌，层台累榭如贝阙珠宫，装潢雕饰无不华美绝伦，一派天上人间的华贵气派。在观音庙之后，金家有落没之势，但这金鳞台依旧是几大世家共同议事之地。虽外界已仿若坠入阿鼻地狱，但见那金麟台上方及四周自成一圈保护罩，与刚刚蓝涣施展的相差无几，但却大了上百倍，将狂风冰雹都皆数挡于外界，蓝涣轻巧捏了一个诀，就让两人进入了保护层内部，之后那雷鸣电闪便已是隐约而已。
落地之处正是金麟台华南门，正好见几位世家之人并行而出，其谈话声清晰入耳。
“江澄这回可是完蛋了！让他平时那副倨傲的清高模样，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大家也不过当他是地坤给他面子，怜香惜玉嘛。这次可是他自找苦吃了，我看是活该！“
“这贱人上次就拒了我的礼，要是让我逮到他——老子要玩上他个三天三夜，再给兄弟们也享享福，最后再一剑了结了他的贱命！“
“可惜了可惜了，如此一个美人，却落得声败名裂的下场。若是当年他答应了我求婚，怕现在已经做我们宗门主母享清福了，哪里会去惹这些事！地坤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相夫教子，还做宗主，简直是笑话，他就是在玩火自焚！“
言语是粗鄙下流，不堪入耳，几乎难以相信是从这些自喻名门正派之人口中说出。金凌已然是怒不可遏，握剑杀气十足而去，那锋芒先近了最左侧一青衣中年人，正是他在大放厥词说要“玩三天三夜”。虽说是金凌的乍起而击，可对方到底是修为深厚之人，面上一惊后堪堪一侧身便躲过了。
抬手已握得一根红缨枪在手，直指金凌：“哪儿来的不知死活的小东西！？”
金凌毫无惧色，抬剑又要攻上前去，却听得后方传来一声：“金凌，回来！“
是蓝涣。他缓步上前，不动声色将金凌挡于身后，那几人见他都是徒然一怔，晃神片刻后，皆是面露恭敬之色，辑手道：“蓝宗主。”
蓝涣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声音是温润清雅，但字句却似有千钧力：“各位都是修仙界有身份地位的人物，说话若却如同地痞流氓一般，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是我们失言了，“那青衣人满面讨好之色，又是一辑手：”给蓝宗主赔个不是，这就走了。“
见那几人离开，金凌已然难平怒火，语气极为鄙视：”这些垃圾，算什么东西？给我舅舅提鞋都不配，之前那副狗腿模样来献殷勤，想想都恶心！“
“好了，言多必失，你也不当那般冲动，“蓝涣安抚性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道：”如此冒冒失失冲上去，对方也是修为不浅之人，若是我不在，你定要吃苦头的。“
“谁敢动我？我舅舅可是——“话到一半，金凌眼中那骄傲的神色忽而暗淡下去，单薄的身子颤抖不止，豆大的泪珠已然连珠落下，落在青石砖上浸出点点深色。
蓝涣想到这孩子的身世——父母皆亡，而如今唯一的舅舅也身陷囹圄，凶多吉少。只觉得心中不忍，又见他呜咽的模样如同一只离群的小兽，更生怜悯，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肩膀，柔声道：“没事，若是以后有人欺负你，你便报我的名号，好不好？“
被他这么一说，金凌反倒哭得更凶了，将他那雪白的衣袍皆当了拭泪布，好半天才平息下来，抽抽嗒嗒地抬头，细声道：“谢谢你，泽芜君，你真好。”
蓝涣无声一笑，却忽而在上空瞥见一抹熟悉的雪白身影，心下一动，对金凌道：“你在此地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说罢腾身而起，朝那白衣人追去。那人显然也是修为深厚之辈，蓝涣还未近身就已察觉，利落转身后退拉开几尺距离——那是一张和蓝涣有九分相似的面容，剩下一分差别在眸子里如寒冬飞霜的冷冽，在触及蓝涣身影时露出一瞬惊乍。
“兄长，”那人清冷声线里也多几分起伏，他浅色眸子的瞳孔微微放大，“你出关了？”
蓝涣的目光瞥见弟弟垂落在衣袖中的腕间缠有一条染有点点血迹的绸带，虽已明了心下却依旧一紧，几乎叹息：“你做了什么？”
“履行我的职责，”蓝湛垂眸望向右腕，低声道，“恪守正道，锄奸惩恶。”
蓝涣阖眸半响未言，片刻后才轻声道：“忘机，你明白这有什么后果吗？或许对你而言是正义的伸张，但对其他人来说是索得秘宝的一场捕猎。”
“我明白。“蓝湛平视兄长的眼眸，其中是一汪清莹秀澈的泉，同雪山化水一般澄净，在霎时间他忘记了萦绕数日的血腥梦魇，“我会在所有人有所行动、有所谋划前，杀了他。”
“无羡呢？他如何了？“就如同多少个少年时光里一般，兄长总能轻易寻到他的破绽。
“他在华藏寺，玄彻大师在为他治疗。“蓝涣侧过头道。
“他知道你在这里吗？“蓝涣没有放过他，步步紧逼。
蓝湛徒然抬头与蓝涣对视，眼眸寒彻凛冽，“兄长，那日是团圆节，大理的月很亮，所以我看得很清楚，他连五岁的孩子和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指尖已抚上腰间的避尘，他一字一句道：“若他逍遥世间，那三百二十六口人的冤屈朝何人诉说？“
蓝涣依然是平和的声音：“如若不是他所为，你会怎样？你要怎样？“停顿一下，轻若无闻：“有几分新仇？几分旧恨？”
蓝湛骤然呼吸急促，如琥珀眼眸碎了点点幽光：“我相信我所见之事。”
蓝涣看着弟弟生硬冰冷的棱角，想起很多年前攥着自己衣角一摇一晃的小不点，那时的蓝湛很柔软细腻，连跟他发脾气都软乎乎像朵棉花糖，甜甜腻腻的。蓝涣再开口时声音很轻，如鸿毛点过水面，一丝涟漪都不起：“好，兄长希望你记住今日之言，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顺遂本心，已尽人事，听天命定夺，无悔也勿念，行己知行义。“
金凌见蓝涣轻巧落地，急忙道：“蓝宗主，接下来我们应如何？我想找到舅舅，他一定会——”
“我先送你回家吧。“蓝涣温和地打断了他，此时虽然冰雹与狂风都已渐停，但天空中血色还未褪尽，浓重的阴影几乎覆盖每一寸青砖石瓦，”秋杀令一出，只怕这天下要乱很长一段时间了。“
“回家？回哪里？金家……还是莲花坞？“金凌语气几乎戚然，他垂眸颤声道：“舅舅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没有他哪有什么家……“
“即便如此，你跟着我，也不成道理。“蓝涣没有动摇，依旧温声劝慰：”你应该替你舅舅着想，这样四处乱跑的，他会担心的。“
“蓝宗主，你要调查这件事对吧？求你带上我吧。“金凌忽而攥住了他的衣袖，眸子闪亮好似寻到了方向，又是摇了摇他的衣袖：“我会很乖的，绝对不会添乱。”
见蓝涣有了些许犹豫，金凌如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急切说道：“既然蓝宗主也担忧我的安危，如果有人捉住我想要引舅舅，那怎么办？只有待在天下第一的泽芜君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蓝涣看着少年睁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眼睫上还挂着几颗泪珠，鼻子头红彤彤的，只觉得没了办法，再加之他所说考量确实有理，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若要跟着我便跟着吧，今日天色不早了，我明日再来金鳞台一趟查看尸身，随后会去大理一趟。“
金凌本可回金鳞台本家，但是却死也要跟着蓝涣在兰陵寻了家客栈，说是怕蓝涣不带他就偷偷走了。蓝涣忍俊不禁，想来若他想甩掉着金小公子，大抵根本不用着偷偷。这间客栈颇为雅致，临河而立，小桥流水垂杨柳，也有了几分苏杭风情。他的房间正巧面河，推窗后月色与粼粼水色一同倾泻而入，在红木地板上摇曳生姿，与不远处万家灯火相映成画。
他转过身，拿起雕花木桌上茶壶，为自己到了一杯清茶。才送至唇边，忽一阵瑞金花香幽然而至，甜腻中馥郁芬芳，浓烈袭人能让任何花香寡然无味，几乎能霎时间夺人心智勾魂摄魄。饶是蓝涣这般自控力，颈边性腺也是隐隐发烫，天乾的本性在逐渐苏醒。
蓝涣回过头——那皎洁清幽的月光下，江澄倚坐在窗框上，仰头轻轻喘息着，一手垂落下来，一手握剑搭于膝上，三毒剑芒镀满月光。那灯火月色将他的轮廓起伏描摹清晰，从挺直鼻尖到姣好下颏，再流连至微微滚动的喉结，修长隽美的颈部线条若隐若现，直叫人口干舌燥。他侧过头，不知为何肌肤似窑中烈火炙烤的白瓷，绯红色泽犹如春分的绛桃花，那明媚动人的杏眸投来一瞥，搅乱了一江春水秋意。
“泽芜君，好久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