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桶家的少侠

星际AU/ABO

曦澄：政治联姻梗 & 忘羡：婚姻危机梗 
CP: 联盟少将！蓝涣/外交部长！江澄     幽灵特工！蓝湛/集团总裁！魏无羡

梗概：作为星际联盟外交部长的江澄现在面对一个艰难的人生抉择：要么放弃奋斗已久的神堡议会议员职位，要么以联姻为代价成为历史上第一个omega议员。而银河系中著名的军火制造商——云梦集团的总裁魏无羡先生，则正在被婚姻危机所困扰。

试图扶住我的flag。

蓝少将的态度嘛……我在攒大招

第十四章：溃堤

江澄听见嘈杂的雨声。是隔着窗玻璃传入的闷响，水滴坠落砸在建筑物坚硬外墙上，与植物叶片碰撞出绵绵不绝的低音，还有敲击在飞车金属外壳上尾音飞扬的脆声。带着机械文明里生硬冰冷的节奏，鸣奏出一曲无旋律可言的混响——就好似来自于某个糟糕指挥家的作品。

 

耳边有仪器平稳的“滴滴”，淹没于雨声中已是模糊不清。裸露于衣物外的肌肤能感受到被褥的棉质，并不柔软的质地与消毒液隐隐刺鼻提醒他这里并非他的床。他动了动右手，牵扯出肌肤表层的一点刺痛，是针管埋于血管中的不适，连带整条手臂的冰凉麻木感。

 

他睁开眼。房间内光线并不刺眼，他没花多少时间就适应了环境——装潢简洁大方，对面淡蓝色墙壁上电子画框里是那副著名的《乌鸦群飞的麦田》，从吊顶处倾泻而下的清冷的白光将鲜明画面涂抹成一种色调，而他被诸多的医疗设备所包围，甚至连太阳穴上都连上了器械，微微拉扯就传来疼痛感。

 

“……查不到？什么叫查不到？你当云梦集团是慈善机构吗？付钱给你们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吃白饭的，“他寻着声音望去，各种管子与监测线让偏头这个动作费力无比——是魏婴，他背对着自己站在窗边，身上苋红的衬衫在窗外一片阴冷灰暗的衬托下如同火焰一般，似乎都驱走了侵袭而入的几分寒意，他听起来是少有的暴躁不安，哪怕声音已是刻意压低，依然能感受到其中的怒火：“如果六小时以后我还得不到任何满意答复，我保证明天一早带着你们名字的龙头通缉会传遍整个银河系。“

 

魏婴挂断了终端，江澄能捕捉他身体轻微的颤抖，似乎是因为剧烈呼吸而导致。而那个小小的物件被他掷在了江澄床边的椅子上，但他身体没有动，目光依然注视着窗外。那些蜿蜒而下的水珠包裹住窗外的晦暗，模糊中映照出魏婴的脸庞，江澄能分辨出那人此刻五官线条的生硬——这并不常见，因为他的竹马大部分时候都捎带着显眼的笑容，好似要告召天下他日子有多么自在逍遥一般。也许确实是的，对大部分人来说，魏婴一向有令人艳羡的人生。

 

“嘿，你有点吵。“江澄慢慢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魏婴很快转过身，神情由惊异过渡向一个笑容：“江澄，你醒啦。“他的目光在江澄脸上探寻，还未等自己答话，又试探道：“你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叫……蓝涣过来？”

 

“什么？蓝涣？“江澄动了动身体，却感到那些仪器的连线如同枷锁一般将他束缚，连起身都做不到，他微微皱眉：“能让人把这些东西取了吗？搞得这么大阵势，我又不是什么重症监护病人。”

 

“一会儿医生会过来，你别着急，“魏婴走近他床边，摁了摁墙壁上控制器的按钮，他背后的床垫逐渐升起，形成一个斜倚的靠背，眨了眨眼：“不是我吵，今天环保部搞什么人工降雨，弄得外面交通一团糟。”

 

“你确实有点吵。“江澄瞪他。

 

魏婴举起双手作出投降姿态：“行行行，我吵，抱歉吵到我们江部长休息了。”他笑着低声说了句：“果然热潮前后都是危险期，惹不起。”

 

江澄没跟他斗起嘴来，扯了扯点滴管，上面药瓶标签显示这不过是葡萄糖：“我为什么会在医院里？我不记得我有受伤。“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本质的问题，他的记忆似乎再一次出现了断层——他只记得在那架穿梭机上，金光遥跳下不久后他就因为再一次热潮的侵袭而失去意识，最后的画面是蓝涣解下颈部的护甲，然后伸出手拥住他。

 

“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从欧米伽回来后的这十天，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魏婴走近几步，弯下腰注视他的眼眸，语气里忽而带了几分笑意：“也好，你要是记得，非跳起来揍人不可。”

 

江澄一瞬警觉起来，他狐疑道：“十天？已经过去十天了？我干什么了？“

 

“这个我哪知道啊？你要去问你的蓝少将了？“魏婴说得慢条斯理，可江澄听来总觉得贱兮兮的，“整个热潮期都是他陪你的，我听这儿的护士妹妹说你们每天都很激烈啊。”

 

江澄反应过来——他的热潮期。一般来说在经历热潮时，Omega大部分时候都是被本能驱使，他在过往的几十年中也偶尔会出现记忆模糊的时候，但是像这次这样完全毫无印象却是头一次。

 

“到底怎么回事？“他倒也没几分羞涩，直截了当发问。

 

魏婴在椅子上坐下，大大咧咧翘了个二郎腿：”是因为薛洋给你注射的催化剂。之前你就因为使用克敏托弗的缘故导致整个系统敏感脆弱，很容易受损，热潮反应比预想的严重许多。“他顿了顿，又把腿放了下去，眼神里多了几分忧色：”从欧米伽回来后，蓝涣实在担心你的身体，就马不停蹄把你送到圣罗兰医院了，这边医生的意见是整个热潮期都留院监测，所以连带着他也跟着留下来了。“

 

“这里是圣罗兰？他也太小题大做了。“江澄嘴上虽然抱怨，面上却看不出不快的神情，甚至眸光还柔和几分，“他人呢？”

 

魏婴朝一边的侧门偏了偏头，“见人呢，这段时间他忙得很。”这里是圣罗兰医院的私人套间，与其说是医院病房，更偏向于高级疗养场所，客厅厨房书房甚至桌球台一应俱全，颇有顶级酒店的风范，而蓝涣所在的正是套间的客厅中。

 

江澄目光下意识环绕周围环境，果然在一旁立着的仪器屏幕旁找到了熟悉的标示，瞥了一眼窗外的景色：“上一次来这里，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是啊，我还记得你说你要坐到那个位置，而如今已经达到了。“魏婴语气里平添一丝回忆的惆怅，他忽而叹息一声：“江澄，你有时候就是太拼命了，其实你没必要逼自己的。“

 

江澄轻笑出声：“行了吧，魏婴，我们彼此彼此，“他想起刚刚魏婴通讯时少见的情绪化，问道：“刚刚是生意上的事？”

 

“不是，是……蓝湛的事，“魏婴搓了搓脸颊，声音里又涌现了之前通讯中的烦躁不安：”这个混蛋之前在欧米伽上把我敲晕，跟着蓝涣两个不要命地跑到圣地去找你，后来凡尔登号的救援到了之后，他又跑去追薛洋，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之前出任务，不也经常十天半个月没音讯吗？你……别太担心了，”江澄试图宽慰他，“更何况整个银河系里能奈何他没几个，被叫作小阎罗不是说着玩玩儿的。“

 

“不，这次不一样，不仅仅是他，“魏婴抬起头与他对视，语气凝重：“那个薛洋，破坏力还真不小。”

 

江澄心中涌起不好预感，“发生什么了？”他几乎下意识朝侧门看了一眼，将魏婴之前的话联系起来——蓝涣因为和他婚礼本已暂时停职，到底是什么事严重到需要追到医院中来商讨？他莫名感到喉咙有一丝干涩：“是不是因为金光瑶的事？”

 

魏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道：“就在你从欧米伽回来后的第二天，神堡上能叫得上名号的媒体机构都收到了一份邮件，而这份邮件详细地阐述了三年前第四舰队覆灭事件的始末，和舰队官方之前的对外口径完全不一样，也就是否定了那是一场意外。“

 

江澄呼吸骤然一窒，他攥紧了手下的被褥：“他们知道是桀斯军团做的？那你——“

 

魏婴却苦涩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不，里面根本没有提到桀斯军团，也没有提关于我的任何事。但是却有一段金光瑶和聂明诀最后的通讯记录，包括金光瑶是如何谎传军令让第四舰队放弃使用质量跳转器，而绕向已监测出会有重大陨石雨的路线。“

 

“薛洋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扳倒金光瑶？“江澄皱了皱眉，”之前在圣地的时候，蓝涣就已经知道了真相，就算没有邮件，金光瑶回来后也难逃审查。更何况他自己已经……“

 

“已经放弃军衔逃跑，没错，“魏婴接上了他的话，他目光凌厉已凌厉许多：“当然没有这么简单。邮件里面有大量的联盟高层通讯记录，证明他们对于此事其实是知情的态度，甚至是牺牲蓝湛出来顶罪，最后与神堡议会达成协议让他成为幽灵的事也有相应的证据。整个事件成了一次军方的权力洗牌，因为那个时候蓝家在舰队中如日中天的地位，以及蓝家和聂家紧密的关系让其他氏族，尤其是金光瑶为首的金家十分眼红，所以策划了第四舰队事件杀掉聂明诀，同时让蓝氏双子星陨落一颗。“

 

“金光瑶逃跑前坦白是因为被薛洋知道了真实性种而受到胁迫，所以才被迫杀掉聂明诀，“江澄回忆起金光瑶在穿梭机上几乎能被称作真情流露的剖白，此时来看可信度已低了不少，“他太了解他蓝涣心软的毛病了，那些话估计不过是为了求他施恩。现在看来，薛洋和金光瑶串通好的可能性大过他被威胁，毕竟此事他可以算最大受益人之一，之后聂家一蹶不振，而金家在联盟位置几乎和蓝家平起平坐，他也成为了金大校。“

 

“联盟内部这些权力游戏存在已久，大家不过心知肚明默契不言而已。像这样第一次血淋淋地摆上台面来，自然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现在舰队几乎成为了众矢之的。在民众之间支持率大幅度降低，媒体基本天天都在声讨舰队，要求给当年第四舰队几万冤魂一个说法，“魏婴递给他一个平板，上面正是神堡时报网站首页置顶文章，赫然用加黑粗体字写着”第四舰队三万士兵原为权力牺牲品“，“代替你的那位副部长躲着不开发布会，外交部那边派人来催你几次了，不过当时被蓝涣以你身体的原因挡下来了。“

 

江澄几乎立刻坐直了身子，看起来下一秒就下奔下床去，却无奈被各种仪器的连线牵扯住，他语速很快：“我终端呢？“

 

“在蓝涣那里。“魏婴按住他，“你急现在也没用，而且就算你出面也逃不过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下场。”

 

江澄瞪了魏婴几秒，最-后还是躺了回去，语气不善：“薛洋这招不错，直接把整个联盟操翻了。你们能够确定是他做的了？“

 

“媒体和民众方面自然不知道，现在网络上最火热的话题之一就是这封邮件的寄信人，“魏婴抱起手，“但是我们都心知肚明只有影子经纪人那样庞大的情报链才有可能做到这一点，更不用说整个第四舰队事件都是薛洋一手策划的。”

 

“那封邮件只阐述了关于第四舰队事件的始末？“江澄知晓薛洋为此事筹谋已久，但却没想他出手如此之迅疾毒辣，一封邮件就足以毁掉舰队在整个银河系上百年建立的声誉，可以说是联盟成立以来最严重的公关危机。

 

“不光如此。最诛心的一招是，里面附上了金光瑶的性种检测报告，就是将他Omega的身份公之于众，同时截取了聂明诀与高层谈话中暗示他性种不足以胜任职位的证据。现在舰队在民众眼里不仅仅是肮脏黑暗的政客斗争，同时还被扣上Omega歧视的帽子，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一个道理——这样摆到台面是不行的。现在舰队基地门口每天都有Omega权益组织游行队伍，局面相当难堪。“魏婴道。

 

“这样一来，金光瑶反倒有些受害者的意思了。舰队也就不可能让他把所有黑锅都背了，薛洋是把舰队现在的退路都堵死了。“江澄的手搭上了床沿，指尖敲击的节奏凌乱，从语气听也是心烦意乱。

 

“本来蓝家在这件事里是干干净净的，但是……“魏婴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在江澄几乎逼问的眼神下才接着道：“但是他把你和蓝涣政治联姻的事捅了出来。你当时不是说和蓝涣相遇的契机是收割者50周年纪念晚会吗？他当时帮你解了围，所以你们熟络起来。这段时间网络上突然有一段监控录像被上传，所在地正是当时50周年纪念晚会举办的酒店，视频中呈现的就是当初蓝涣跟你说借过那段。这样一来，你们恋爱的事几乎没人信了，再加上最近舰队的Omega歧视风波，傻子都能明白你是因为舰队施压所以与蓝家联姻。“

 

江澄一面听着魏婴的话，手指迅速在平板上滑动，很快看到了自己和蓝涣相关的消息，他指着报道中的一个词，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借过夫夫？“

 

“骂声大部分都在蓝涣身上，“魏婴顿了顿，忽而郑重其事地注视江澄，一字一句道：“江澄，说真的，如果你不满意这门婚事，现在就是脱身的好时机。“

 

“你让我现在甩了蓝涣？“江澄不知为何，从口中说出竟然有些艰难。

 

“你完全可以顺理成章提出当初是受胁迫才答应婚事，就算毁掉婚约，舰队碍于舆论压力也不可能对你的议员位置做手脚，“魏婴说得理所当然，他眨了眨眼：”这也不算落井下石，毕竟你所阐述的都是事实。“

 

“我——“江澄想要伶牙俐齿地同他斗上几句，此刻却连个完整的句子都难以吐露。他的目光越过魏婴的肩膀，落在已被雨意朦胧的窗玻璃上，城市景观在滂沱大雨的冲刷下，已然看不清原本光鲜亮丽的外表，混杂成一片浑浊暗黄的污浊，被玻璃上蜿蜒曲折而下的水珠映射出无数个缩小版的神堡。

 

雨声带来萧索的寂静，因为它掩盖过尘世的繁华喧嚣。

 

“他说的没错，“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到仅仅是一个几个字的短句就让江澄的脑海浮现出无数联想与回忆，肌肤表层的战栗存在得无法忽视，那些顺着针管滑入血液的液体滴滴清晰，他的感知与反应机制在这个声音出现的那一瞬间飙升到巅峰。他转过头去，看见蓝涣一手搭在门把手上，一手端了一个马克杯，正站在侧门前，“即便毁掉婚约，以舰队如今自身难保的情况，他们根本无暇顾及你。“

 

那人和以往有一些不同。江澄努力想要在他身上分辨——他已经穿回那一身熟悉的星联制服，一如既往从领口到裤管的一丝不苟，如绸缎般的深蓝色泽在他身上流淌开来，将他轮廓分明的脸庞衬托得夺目。只是那双眼睛——天光透过厚重的雨幕，投射进明明暗暗的斑驳影子，而那双眼睛好似也被蒙上一层云翳，他甚至在其中找不到自己的存在。

 

“蓝涣，“江澄是想要笑的，只是那人应该不会将他僵硬抽动嘴角的动作认作一个笑容，他选择性的忽视那人刚刚关于毁掉婚约的句子，“你忙完了？”

 

“刚刚是叔父，他来交代我一些公务，“蓝涣反手关上了侧门，走向了他床的另一边，将杯子放在床边柜上，然后不远不近地站住不动，“碍于你现在身体状况不便，他就没有来打扰了，只让我传达一句‘早日康复‘。“

 

“替我谢谢老人家，“江澄轻声道，目光依然定在那人身上没有挪动，似乎想要探寻他的异状，出口的话语中裹着气声：“我听魏婴说你一直留在这里陪我，麻烦你了。”

 

“小事而已，“蓝涣浅浅笑了笑，让他终于找回了一分熟悉感，“你感觉如何？”

 

“已经好多了，本来也没有那么严重。“江澄迅速道，他看着对方神情中难以明状的疏离，心中是百思不得其解，片刻后试探道：“刚刚魏婴已经告诉我这几天中发生的事，舰队现在情况如何？“

 

他听见蓝涣苦笑一声：“舰队现在状况确实不容乐观，可以说是糟糕至极，甚至我的停职都被撤回，“那人站的位置让百叶窗的阴影正好落在他脸上，几乎分辨不清表情：“丑闻暂时只会损坏声誉，但是现在更严重的是克罗根主星那边的状况，全星球对外封锁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十一天，上面的人类外派研究人员以及移民近五万人全部失联，事态非常棘手。“

 

“克罗根主星？这估计也是薛洋的手笔吧。他手上有利维坦的遗物，而它的心灵控制能力对于克罗根种族最为直接，“江澄的指尖点了点下巴，目光中透着思忖，“这是为什么？因为控制我操纵基因噬种投票的计划失败，所以改为用5万人生命胁迫联盟吗？至今没有任何组织对这次克罗根主星的封锁承担责任吗？”

 

“没有，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第三方宣布与此次事件相关。第五舰队已经包围了克罗根主星，但是由于担忧人质的安危，以及碍于星球外圈武器系统的威慑，暂时没有进攻。“蓝涣沉声道，”先不论薛洋想要达成何种目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援那五万平民。“

 

“其他议会种族的态度呢？“抛出这个问题后不久，江澄很快带着些许嘲讽地自己接上答案：“能猜到，大概就是‘难以置信‘‘深表同情’那一堆没用的屁话吧？突锐那边呢？他们不仅和人类关系最友善，而且也承担大部分维和任务吧。”

 

“阿莎莉以及赛拉睿方面表示愿意全力支援，但现在来看他们没有要派兵的意思，“蓝涣因为江澄有些粗俗直接的话语而微微皱了眉，“至于突锐帝国，他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内部政变几乎自身难保，他们根本无暇估计人类这边的问题。“

 

一时间没有人再开口。只听得窗外雨声未停歇，依然哗啦啦地倾泻而下，房间的地面也被印上了无数闪烁的光影，夹杂着飘摇的风在大理石面上肆意晃荡，与上面原生的斑纹交错成一种浑浊的灰色。那些挟着寒意的雨滴好似对着江澄扑面而来，让他一时间手脚冰凉，他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看来，我俩被拆穿的事，算是最小的问题了。”

 

“那件事是舰队的责任，也是我的责任，江澄你……“蓝涣声线低沉，几乎埋没入雨声中听不真切，“我想和你谈谈我们的婚事。“

 

这一句话听得江澄莫名心悸，强烈的不安将他吞没，他强作出若无其事的语气：“谈？谈什么？反正我们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就算恋爱是假的，但是婚讯是真的就够了。”

 

“你不明白……”蓝涣说得很慢，他没有看江澄的眼睛，而是将目光放在斑驳的大理石地面：“现在舰队情况非常糟糕，而且我——”

 

“这种情况下，你们不早该把我推出去挡枪子儿了吗？反正我一向都负责收拾烂摊子，“江澄语气里带了笑，似乎是想缓和一下氛围，他见那人身上如朝阳春风一般的和煦被忧虑所笼罩时，只觉得莫名心疼：“我今天就回外交部，总会有解决掉的办法。“

 

“江澄你不需要——“蓝涣的话因为江澄的动作而停止——他开始手法熟练地摘落身上的仪器连线，蓝涣还未说出什么阻止的句子，他已经取掉了大部分线管，一掀被子下了床，赤脚向蓝涣走来：“我的衣服还有终端呢？”

 

蓝涣看着那人灼灼而来的明亮杏眸, 语气无奈：“你应该等医生的。”

 

“行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死不了，“江澄分毫不退让，那人与他对峙了几秒，最终叹了口气，说了句“我去给你拿”，然后拉开侧门离开了房间。

 

一条毛毯被披上了他的肩头，他听魏婴在后面轻声道：“跟蓝涣的婚事，你就这么肯定？”对方的手在他肩膀上停留了几秒，带来温暖的热度：”我以为你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不，这个婚我结定了，“江澄说得干净利落，他接过毛毯，转过身与魏婴对视：”魏婴，我喜欢他。“

 

魏婴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异，但很快被笑意所掩盖：“这么快？蓝少将的魅力还真是名不虚传，连我们江部长都中招了。”

 

“我和他其实在很早之前就……“江澄的目光转向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幕在他清澈的眼眸中映出的倒影，他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很早之前？“魏婴重复了一遍他的句子，很快惊乍出声：”难道是那一次——“

 

他们的对话被开门声所打断，蓝涣手上搭着江澄的正装走了进来，他将终端递给江澄，似乎发现两人的状态不太对劲，歉意笑了笑：“我打断了什么吗？”

 

魏婴长久地凝视蓝涣几秒，才从江澄身边退开，转而站到了窗边。而江澄接过终端后，迅速答道：“没什么。”

 

江澄开始飞速浏览终端终端讯息与邮件，筛选出重要的快速回复，他忽而开口道：“薛洋，这个名字是个假名对吧？“

 

“应该是的。“蓝涣答道，“我已经让人在公民数据库中查找过，没有这个人的信息。“

 

“我似乎有一条关于他的线索，“江澄的目光依然在终端上，“如果幸运的话，也许可以让我们揭开他的真面目，至少了解他的背景。”

 

“不过，“他忽而抬头看向蓝涣，”可能需要蓝少将陪我走一趟。“

 

蓝涣怔了怔，转而一笑：“没问题，我也正好有些事想要私下和你谈谈。“

 

江澄在终端上滑动的指尖颤了颤，但迅速回复正常，一条讯息突然攫住了他的注意力：“基因噬种议案的投票就在两天后？”

 

魏婴摊了摊手：“和现在舰队的那一堆破事相比，这个简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江澄微微眯了眯眼，片刻后放下了终端。他转过身对房间内的两位Alpha指了指搭在床上的衣物——

 

“两位回避下？“

 

二十分钟后，江澄和蓝涣走在神堡圆环区的一条偏僻小巷中。似乎是因为大雨的缘故，街上的行人和平时相比骤减不少，再加上这里原本就非商业区，更平添了几分萧索的气氛。这一路蓝涣是出乎意料的沉默，那人的眉头从江澄醒来时见到他起就一直紧蹙着，他知晓在金光瑶逃逸之后，曾经三巨头仅剩他一人，在如此风雨飘摇之际，他肩上重担又何止千斤。

 

距离目的地仍然有一段路程。他实在难以忍受如此两人间压抑气氛，瞥了眼那人，开口揶揄道：“高领毛衣？制服还可以这样搭？”

 

那人原本注视前方的目光因而转向他，他低头看了看在自己制服外套内的黑色高领毛衣，无奈笑道：“不伦不类对吧？真感谢这两天还没有重要会议和场合。“

 

“我没想到你的爱好这么奇怪。“

 

蓝涣听完他的话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不是因为我的爱好，我没办法才这样穿的，因为你——”说了一半，面颊却显出一丝绯红来，又撇过头注视前方，好似想要略过这个话题一般。

 

“因为我？我不记得我说过喜欢看你穿高领毛衣。“江澄看着Alpha脸上的红晕，突然了然：”你是想遮……“

 

“你有一点爱咬人。“他听到那人飞快地说了一句，也不侧头看他，好似对前方的道路有莫大的兴趣一般。

 

江澄注视他姣好的侧颜，一点绯红让他染上了些许生气，那眉间似乎不再那般紧拧了。他突然停下了脚步，那人往前走了几步后注意到了他的异状，也停下脚步回过头：“江澄？”

 

江澄朝他几步，扣过那人的头，想要在他唇上烙下一吻——却没想到蓝涣偏开头，那个吻最后落在他的脸颊上，江澄猛地推开他，眸色中已染上了些许怒意：“你到底怎么回事？刚刚在病房里说话就阴阳怪气的，你什么意思？“

 

蓝涣垂眸没有看他：“你别这样，江澄。”

 

“怎样？亲你？还是操你？操都操过了，你现在一脸的不情愿是什么意思？“从刚刚起在病房里就积攒下的不满终于爆发了出来，可话才出口江澄就后悔了——现在是非常时期，那人情绪有些波动很正常，自己本应该多谅解他的，而不是像个跟男友闹脾气的小女生一样对他大吼大叫。

 

江澄掩住眼睛，低声道：“抱歉，我……我有点冲动了。”

 

“没事，是我的原因。“蓝涣顿了顿，他很快将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方面，“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真的有关于薛洋的线索？”

 

江澄深呼吸几次，压抑下心头已然纷扰不已的情绪，解释道：“之前宋子琛也提过，薛洋接近晓星尘的时候是以一个流浪画家的身份。这一次我在圣地醒来时，他也在作画，而我有注意到那些成品画所使用的都是红木画框。在现在这个时代来说，由于木质的不易保存以及相对大的重量，画框几乎都被合成材料所取代，只有某些古板传统的收藏家还会固执使用木质画框。“

 

“所以……“蓝涣沉吟片刻，”我们现在去的是……画框店？“

 

“聪明。“江澄赞许地看他一眼，接着道：”如果他将画作拿到店中定做画框，那么店家有一定可能见过他的画。而那些画作上一定有他的签名，我认为一个画师是不会在作品上签假名——哪怕只是缩写，也至少也能给我们一些线索。“

 

“只是，银河系中的画框店一定不止神堡上这一家吧？你怎么能肯定他一定来的是那里？“

 

“我曾经因为工作原因和神堡博物馆馆长有过交集，他正好是一位油画收藏家，而他提起过他收藏的所有油画的画框都会来去这一家订做，因为那里有整个银河系最好的红木画框。“江澄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店铺前停下了脚步。眼前这家店铺甚至连门牌都没有，玻璃门呈现出一种脏污的浑浊色泽，宽度不超过一米——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里有整个银河系最好的原木画框。

 

“我也不敢百分之百肯定他来过这里，更多的是一种直觉——所以我当时说，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找到一些线索。“江澄拉开了店铺的玻璃门，率先走了进去。